【韩张/连载】提壶(五)
(可搜tag:提壶 )
民国paro
土匪韩X少爷张
带双花、林方、喻黄、双鬼、孙肖
字数:2W
------------本写手的留言-------------
本篇有双花滚炕
下一章:(六)
-----------本写手留言----------------
老韩我对不起你
正文:
腊月二十五
雄图山的伙夫正在磨黄豆做豆腐,想着赶上晚间做了豆腐肉臊铺在面条上。
午时
韩文清起来就着温水洗脸漱口后便推门出去,日光耀在山间亮得刺眼,今竟是个无风的好天气,众绺子们都出来晒太阳,架着木材围着烤火有说有笑,一看这大当家的出来皆来问了个好。
正想着如何开口与这一众人说自己确实要娶张少爷做夫人的事情,又盯着以前自己那屋半晌也没盯出个动静,转念寻思着是否去瞧瞧这人在干些什么,再一想如去瞧定不是戳破窗户纸偷窥,定是需要敲门,一敲门进去就定是要说话,现下还没那心绪与这人说软和话语,便找了这周遭盯梢张少爷的绺子问话。
“屋里没响动?”
这绺子一见是大当家的,当即答到:“巳时起了,出来问可有饭,我说‘没有',他便要问厨房在哪儿说自己去做,我怕他生事就拿了两个馒头给他,他又没要。”
这绺子本想着若冷待这张少爷,漠爷定是会夸他,哪知漠爷眉头一皱又问:“到现在没再出来了?”
“没。”
漠爷愁眉不展,这绺子眼见着有些退缩,恰见秦神杆过来连忙退走也并未见大当家的为难他。
漠爷见秦神杆走近便吩咐:“今天我先带人与看粮仓的兄弟碰碰码(见面),你留在寨子里给大伙说好好待张家少爷,拿他当我们寨子未过门的夫人,他若有什么事就尽量依着,别过火就行,且都表现得我确实稀罕他想娶他的样子,若再有事即刻放笼(报信)。”
“头儿,你真娶他啊?”秦牧云压了压声音。
“只是做做样子,别问那么多照着做,瓢紧点(嘴严)莫让其他人知道我只是作势。”韩文清颇有些不耐烦。
“哦,那万一他要在这寨子上到处走怎么办?人家是未过门的夫人我们总不能哪儿也不让去吧。”
“这样,让小蒋和乘风最近都跟着他,注意着不该去的地方不让去,不该说的也别说就成。”
“那行,漠爷我先过去了!”秦牧云故意抬高了后面一声。
“等等,去问张少爷想吃什么,从昨晚起他就没吃东西,可别饿昏在屋子里。”韩文清压低了声说着。
秦牧云也不知这是怕谁听见,分明刚说了让全寨子将这张少爷当未过门的夫人待,自己关心起别人还跟做贼似的,让人不解。
秦牧云走了两步到张少爷所住的房门前,扣着门板:“夫人,开下门!”
韩文清咳嗽两声皱眉示意要以礼相待,秦牧云又换了口吻:“夫人,劳烦您开下门,大当家的问您想吃点什么。”
一听秦牧云说是自己问的,韩文清连忙溜回林敬言的屋子,有些许冒失撞上了桌角吓得正擦脸的林敬言也是一个激灵。
片时,秦牧云问好之后回身却见大当家没了踪影,问旁边几人,皆指了指冷师爷的屋子,他便跑去敲开了师爷房屋的门,推开便答:“夫人说她想吃枣泥米糕和萝卜粥,加上脆腌黄瓜和酥炸黄豆。”
“啥玩意儿?”韩文清虽也吃过些好东西,但那也是多年以前。
“我们这里哪有这些,可他说他平日里就吃这个。”秦牧云也摆出了一副嫌嘴,想这少爷难伺候。
“让厨房做碗粥,再加个包子送过去,你去了回来再拿两个馒头和咸菜与我,我上道之后让蒋游把二当家之前的屋子收拾了将我的东西搬过去,张少爷就住那边屋子,宽敞又暖和些,他爱怎么拾掇那边屋子就由着他拾掇。”韩文清叹了口气坐在条凳上觉得有些心慌。
午时三刻
张新杰现下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但说是夫人实际上也不过是别人的人质,起床之后本着矜持了一点的心思未吭声,想着总不至于不给他吃食,哪知等了良久也没个人来搭理他,遂自己去问一绺子,后又见这送来的馒头已有些硬冷,觉着难以下咽给退了回去,再问厨房也不让去就索性回屋嚼了两颗糖又觉这糖甜得腻味,寻思着总不能一直不吃饭也不能一直单吃糖,决心下次别人送馒头来还是拿着的好,也许要点儿咸菜能凑合。
不过他也未曾想到这漠爷居然找秦神杆亲自来问,虽最后送来的东西确不如平日里吃的,但是看着也是花了功夫单做的粥和白菜包子,吃好了开门便有人来收碗,且秦牧云又带了两人来说做他的随从有个照应,又交代漠爷让他安心在此处住着屋里随便摆弄。
自此新杰似有不解这土匪们为何对自己颇为客气了起来,见坐在外间的两人都是木着脸互相干瞪着,便想过去先熟络一番。
“蒋游和郑乘风对吗?”
“是,夫人。”蒋游也是昨儿个在正堂之上见过这位主的厉害,既然头儿发话说这次是真娶,自己便也答得恭顺,虽不知这样嫁娶合不合组织的规矩,但也知道这韩文清是有分寸的人,心下定了头儿怎么吩咐便怎么做。。
“我想把我的东西全部都搬进来,昨天只拿了些睡具和洗漱所用的东西。”
“那夫人你且等着,我吩咐人来拾这大当家的东西,等空了这边再把您的东西搬进来。”正说着蒋游出去招呼人去了,郑乘风便去门口烧着碳火打算搬进去给这少爷取暖。
未时
众人的脚步声在这雪地里碾踩着往来。
张佳乐在孙哲平怀里翻了个身将眉头皱着,显是有点烦这响声。孙哲平给他掖了被子,便起身开窗吼道:“这大早上起劳什子屁(闹什么屁事),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说完这句,孙哲平便起了悔意,开全了窗才见这日上三竿不说,一众绺子都抱着东西回望了过来且有人因他呵斥跌了东西,尚且还有一人也正打量了过来,正是昨天那上山的张家少爷。
见这张少爷今日又换了身行头,舛花色的羊绒斗篷带了大片儿的白绒领子,春兰色的长衫芦灰线绣的几只竹加上若竹色的蝴蝶玉石盘扣在右肩,衣上的暗底纹被照得清晰夺目。
蒋游在这张少爷旁听了吩咐便走到这三当家的屋外窗前回着二当家的:“狼爷,夫人说不知您还在睡觉,扰了您的好梦多有得罪,给您陪个不是,他现下就停住晚点儿再搬东西。”
孙哲平拢了一下氅子提了提声朝着张少爷回道:“嫂夫人,是我鲁莽了,您搬就是,我也正饿醒了。”
张少爷正诧异这二当家的为何对自己就换了称呼,抬眼寻那窗户望去,见窗门已收了一半把人掩住了。
屋内,张佳乐正裹着被子挪到窗口,顶着一头参差的碎发问着孙哲平:“外面在干嘛呢?”
“张家少爷搬东西呢,你这捂个铺盖卷是要做何事?”
“来看看热闹,你起开!”
孙哲平给张佳乐让了个地儿,又环抱着这铺盖卷儿在他头顶上撑着下巴一起看。
“这有啥好看的,你还真喜欢这张少爷了不成?”孙哲平瞅着张佳乐凝视得颇为失神。
“我看这有钱人家的衣服是不一样,这料子瞧见得少,上次见他那身也是不俗,哪像我们穿的这些个东西。”
“你难不成看上人家衣服料子就想和他好,我给你带的料子可不差。”
“你给我的这几身料子是你家司令给你未过门的媳妇用的,我这不鸠占鹊巢嘛才用了这一身的鷄冠花色,穿上跟个烟罗娘娘似的,也不知道是吴司令哪个姨太太帮忙选的,这眼水还真是奇特。”张佳乐翻了下眼没好气得说了这些话。
“你不就我媳妇嘛,睡都睡了不差这过门,司令夫人选的那料子是从国外运来的,司令的一众姨太太都穿不了这个色,也就你穿着好看。”边说着,这孙哲平也忆着平日里张佳乐穿着这一身烟罗之色的样子,笑得竟走了神。
“傻笑什么,我现在没裤子怎么办,你的我又穿不了,快去帮我借裤子去!”张佳乐觉得这下身凉飕飕得赶紧提了此事。
孙哲平盯着铺盖卷打量了一下,欣喜地说:“你现在没穿,那我摸一下。”虽是这样说也并没伸手拉这铺盖卷,只是趁这口舌之快。
“滚!”就算卷裹着被子,张佳乐的力气和准头也不差,一脚就踢上了他的膝弯,疼得孙哲平直咬牙,边疼边回着:“那也不能让你穿别家男人的裤子!我去借针来给你缝好。”
“寡妇门前去借针,然后再拿回来也不知能缝成个什么样子,晚上一到就又给我撕了。”张佳乐说完又仰躺上炕不再理他。
孙哲平犹就穿好了衣衫裹着这狼皮裘衣踏出房门,环了四周一眼将目光落在蒋游处,知他在管这山上大大小小的杂事,便迈步上前去,先是给这在一旁的张少爷点了点头问了好,再转身问蒋游:“除了姚姐那儿,哪儿还有针线可用?”
“二当家的,漠爷将这大小缝衣的事交给了姚姐,针线就全在她哪儿了,你什么衣服破了找她补便是了,她记册子我对数每月结钱,你自己借来针线也不会缝不是。”
“亵裤这玩意儿哪好意思拿给人家缝。”孙哲平压低了声说。
蒋游也觉得有理点点头,但随即又说:“亵裤坏了洗好了送去也是没大碍的,再者我明天让去山下的兄弟帮您带一条上来即可。”
“坏了等着穿呢,等不了明天。”
张少爷在旁听见,却正斟酌这窗不能糊这白纸的事也未来得及琢磨二当家口中这等穿亵裤的事,蒋游倒是反应稍快盯了盯二当家的裤裆一脸疑惑之色。
孙哲平这才无奈道:“不是我,三当家的裤子坏了还在屋里等着呢。”
张少爷此时也反应过来,遂问道:“亵裤怎么坏的?昨儿个那么晚不都还有的穿,且难不成只有这一条好裤子了?”
“这个,本也是打定让姚姐近来给他新做一条,可忙来忙去忘记了,这条确是他最后一条好的了……谁知道是他昨晚上蹚桥(睡觉)翻下床去裤子勾到某处,侧面开了口子绑不上去了,这三当家的安根脱条(睡觉)时不大规矩是常有的事。”说完自己抖了抖肩,对着面前两人有些为难得笑了两声。
“二当家的您稍等。”张少爷说完就便推门进了屋子,听着是在里间翻找了东西又出来。
“嫂夫人,您这是?”孙哲平看着一牡丹色丝绵亵裤叠得齐整在张少爷手面上放着,亵裤上放着针和线团。
“这条亵裤是新的,夏日里衣料做的,颜色虽艳了点但穿在里面也不打紧,我看三当家的似是喜这颜色拿去用便是,望不嫌弃,这针线用完将针还我即可,不过……”张少爷凝神盯着二当家的,顿了顿才,“您和三当家的会用这针线吗?”
孙哲平干笑两声:“两片布撺上再打个结,能穿就行了。”
张少爷立时收了针线,说:“刚才你们说山上有做针线的妇人,为何不给她修补?”
“这未洗干净的亵裤交给一个寡妇拾掇,恐让她觉得我们歧视寡妇,不给缝不说还甩脸子。”
“歧视寡妇?”张少爷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打量着二当家的。
孙哲平当即觉察自己说错了词,这“歧视”一词本就出在清末,现在文人也用但少出现在说书先生的话本上,一个土匪会说“歧视”定是让张少爷起了疑心,正面露窘迫之色,张少爷却接了话头:“我会些针线,不嫌弃可以拿与我,若只是挂开了线就要买一条太费这钱。”
“嫂夫人,这使不得。”孙哲平往日一直在这糙老爷们儿堆里过活,忽的有人以礼相待且以人情相奉,且这人正被自己算计,当下有些不自在也难为情。
“往后进了门也算这山上的人口,必没白吃白住的道理,会些什么也就尽力做些什么。”说完张少爷便点头示意告辞又进屋放针线去了,留下蒋游和孙哲平一个错愕发愣一个难以为颜。
孙哲平回房将这亵裤递与张佳乐,张佳乐一看便来了精神,纵是他还真没见过这个色的亵裤。
“哪弄来的,不会是女人穿的吧?”
“张少爷听我借针线补裤子,就说拿这条新的给你,说这是好料子做的不过颜色艳些让你别嫌弃。”
“你说这张少爷蛮好一个人,现被我们困在山上,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的。”
“现下也是没办法。”孙哲平长叹一声,“穿好裤子我帮你扎辫子。”
待人穿好裤子,一把白铜雕鱼梳被孙哲平拿在手上,站在炕边上给盘坐在炕上的人仔仔细细地梳头,梳了良久也没见停。
“我说二当家的,你这都快把我一脑袋毛都梳秃了,还没梳好?”
“这个……乐,我刚才应是犯了个错……”
张佳乐猛地转头,发丝又散将开来,问道:“说吧,你又做什么了?”
“我跟那个张少爷……”
张佳乐一听着这开头便垂了眼,说:“该不会你真真喜欢?”
“你想哪儿去了,脑子里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孙哲平一面说着一面轻杵了一锭子在张佳乐的额头上,张佳乐随即夺过梳子三五两下将小辫扎了起来与往日一个模样,后又转了身坐盯着孙哲平,正思量着平日里孙哲平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主,这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能踌躇成这样。
“我跟张少爷说‘我们不歧视寡妇’,见他当时就起了疑色。”
“啥玩意儿?”张佳乐差点就咋呼起来。
孙哲平这才给张佳乐讲述一番自己为何说了这话,恰张佳乐一直觉着张少爷和自己一个姓尚且看着也不是什么恶人,虽也烦这药材的事情,但都未曾迁怒于这张少爷,一听便笑了起来。
“没良心的东西,给你条裤子你就胳膊肘往外拐,老子正心焦。”嘴上骂着但扔抱着笑开花的人亲了一口。
张佳乐拿脚撑着孙哲平的小腹,以免又被他压上了炕,嚷道:“让开,我要带他们操练去了,你心焦也焦不出多的半袋药材,这能送药材的人在这山上又跑不了,你和老林琢磨去对付,他要怀疑你会识字又不能把你怎样。”
孙哲平好赖不走抱了他一会儿才将人放开,又眼巴巴的送人出去,见她今日一身仪征红色骑上马,正觉好看只见马上之人轻抬了臀又放了放回头瞪了他一眼,才提起缰绳驾走,立时觉得这嘴里被灌了蜜糖似得,笑合不拢嘴。
申时
张少爷已将屋里收拾妥帖,熏上了甘松香,屋内仅一张官帽椅少了平日里他爱坐的六脚躺椅,烧了一壶祁门红茶就想着二当家的“歧视寡妇”,现如今读书人也多了且并不为考取功名,虽大抵还有人想着以此谋生计但周遭人都以此为振兴民族之路自强不息之径,且读书人皆多有傲气,虽有贪生怕死之辈,然则做土匪实在是不像当下读书人走投无路的选择。
想到一半想不清明便提壶给自己带上山的碧波图茶碗里添了七分满的茶汤。
继续一琢磨,想兴许是这二当家的挂柱之后起了读书的兴致,随后又思索三当家衣裳所用布料是表哥铺子里常留给富贵人家的进口料子且还有件骆驼绒的披风价也不菲,想到此将壶移开,推门去了外间。
“夫人。”蒋游一见张少爷出来便从这炭火边站起身来应着。
“我可将茶水端来和你们说说话?”
两人一听只得点头,见这张少爷自提了壶又端了茶碗,还给他们填了茶,皆觉得有些不自在。
“山上可有人识字?”刚添好,这张少爷就问了起来。
郑乘风知晓应如何作答:“论识字应是冷师爷最在行,其他人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不过那几个字也等是不认识的。”
“既如此,可否讲讲几位当家的来头,我才到山上对几位当家的知之甚少,恐有忌讳之事。”
蒋游既是管事的往日里需打点上下,这话也能应对,当即答着:“夫人,我们知你是大当家未过门的平头子(媳妇),可这大当家的并没说过门之前不与你相见,几位当家的事情您尽可以问大当家的,我们实也是不太知情恐说错了,至于忌讳,您是夫人只有大家忌讳您,也没有你忌讳别人的道理。”
“也是。”新杰现下也知自己实则是个什么身份,盯着茶碗默不作声,留下两人面面相觑,纵是好茶也不敢再喝。
“既然做当家的,必是有过人之处或者立功之处,这个总不至于都不知情,现下大当家似去忙了,我也不能成日拖着他讲不是,再者问大当家的他自己会些什么,也不是个理。”
蒋游心下想着这张少爷纵使明摆着想打听消息,然说得道理确难以让人过于硬拒,总不至于下众连几个大当家的善使什么都不知,便答道:“夫人,这大当家的善使拳,虽说现如今都靠炮管子,可这土匪站山头除了炮管子也靠别的本领,近了身一样得靠功夫底子硬,这二当家的有一和腿粗长一致的青子使起来快似剑,三当家的会造雷也使得溜,大抵就是这么些了,这炮管子是山上的绺子们都要会使的,几个当家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新杰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也不答话,眼瞧着茶碗在愣神,过片刻才说:“二当家的今日说什么寡妇,那是谁?我既要过门了,对山上这样的人物也要知晓一下,是个寡妇该防也要防着不是?”
郑乘风一听这醋味的问话当即愣了神,昨儿个在堂上不是还针锋相对,今儿倒一个还吃起醋来了一个说要好好娶来,大当家的和这张少爷变脸变得都颇快了些,虽面露窘色还是答道:“姚姐是李霸的平头子,李霸死了之后大当家的给她钱说送她下山,她却抵死不下山还说要……要和我们大当家的过日子。”郑乘风看了看这张少爷的脸色并不不妥才继续,“大当家的不愿要她,她就赖在这山上住且住的也是山上最好的房子,那房子就在背面的垭口下面,大当家的说不与女人计较留她在山上做些针线,且还发她钱,我们去找她修补衣服,她时会搭理,时而完全不理就像没听见似得锁着门也不应声,第二天又开了门装没事,就这样她还骂大当家的说是大当家的让她没了男人,咒大当家的不得好死。”
张少爷听到此进屋去取了保温瓶出来倒水进了壶中,疑道:“一个女人在这山上周遭都是男子,她也不怕有人闯进去?”
“她有什么好怕的,据说李霸一死确也有人想睡她,大当家的来之后毙了几个犯事的且也立了规矩,若敢对这姚姐不敬动手动脚就吊在寨门口柱子上两天,若已犯了事就立即处死,就连硬闯她住的那屋子也要挨三十鞭子。”
新杰想着此规矩倒是立的对,与喻文州家治军是差不离多少的规矩,这一琢磨便又问了两人这寨子上立的各项规定,细细一听眉头便锁了起来,这明摆着是军队的规矩,又知这规矩是漠爷亲自定的,更起了疑色,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自己进了屋内歇着去了。
歇了小半个时辰,新杰便想着出门走走,幸得今日是个有红光子的天气,于是郑乘风和蒋游只得陪着这未来的夫人在寨子里各暖屋内进进出出。
酉时
未到酉时天已黑了大半,除了需值守之人皆想着啃严了(吃饱了)上炕去歇息着,大当家的回来已有多时,进了屋子看东西收得齐整又叫人去吩咐了蒋游来回话。
“今日夫人做了什么?”
“置好了屋子又帮您收了屋子……”
话未尽就被打断,“我屋子是他收的?”
“夫人布置,我们动手,他见我们整理了半阵还是乱着,便说我们不善置物,还让我传话与您,说要是找不见东西就问他。”
韩文清细细一看屋里罐子一应按大小有序放着,收衣的箱子也重叠放置,收物袋子也挂得齐整,日常用物皆在架上放置触手可及,这张少爷还真将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韩文清面上未露心绪只继续问:“你继续说他还做了什么?”
“找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想问几位当家的,我们只说了几个大当家善使些什么兵器火器,后来又问了姚姐是什么人,因早上二当家的提起补衣服的事情,夫人应是对姚姐记上了心,闲说了会儿话夫人就说想去去寨子里随便转转,我们也就跟着,夫人见大栓子又开了棋局没人接,便接了赌局过了四回,还赢了钱。”
韩文清露出疑色:“那这张少爷棋艺不错,只是他这身家居然还拿山上皮子们的钱。”
“大栓子四把皆输,夫人说愿赌服输不能坏了寨子里的规矩所以将钱带走了,还说不服可明日再来。”
“屁的规矩。”韩文清也没个好气得想结了这对话,忽又想起一事问:“他晌午可吃了东西?”
“吃过了,且也没剩下什么。”
听到此答复韩文清才舒展了眉头,起身将自己的大氅换下又穿了架子上的毛皮挂子,继而吩咐道:“将我的晚饭端到冷师爷屋里,再把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叫过来一起,夫人那边你先问他吃不吃这寨子上的饭菜,恐这次又不和他胃口,不吃再问他想吃什么,他这人吃挺讲究,如等会儿还事再来找我便是。”
“是,大当家的。”蒋游随即退了出去忙活了起来。
酉时一刻
韩文清在林敬言屋里已呆了片许,孙哲平和张佳乐也过来坐下四人围着盆火说了说今儿个各自的情况,一忽儿就有绺子将四碗面条端来,各碗都铺了上层豆腐肉臊子,着豆腐多肉却少,另有一盘子里装着四个玉米饼子,恰一人一个,皆欲下口就见秦牧云领着蒋游进来。
“啥事儿?”韩文清抬头问道。
“夫人说他吃不完这么多,半碗就够了,又说以后可多加点蹬探子(白菜)或这山上的蘑菇。”
“多了分了不就得了,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韩文清见这一碗面再端来端去非冷了结住,现下又没了好脾气。
蒋游支吾了一下回道:“您说他还有什么问题报给您。”
韩文清这才起身拿这盘中的筷子将这端来这碗面搅和一下,分了一半面到自己碗中,又将自己碗里的白菜和荷包蛋放了过去,摆手让端走。
张佳乐眼见着蒋游出去之后才问:“你把窝给你的蛋拿去给他干嘛?人大户人家也不稀罕这么个东西。”
“这不你们几个昨天说让老子真把他当未过门的夫人待,我今儿都还没去看他,老子也懒得去看,一想到时又要受他冷着一张脸说些青子似的话便是去找气受,今日就送他个荷包蛋表表心意,明日再去会他。”韩文清说着又捞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去,嚼了一会儿又咬下一块玉米饼面。
“媳妇都得靠哄的,你不哄谁信你真要娶。”孙哲平笑着贫了一句,林敬言点头之余却看见张佳乐和韩文清都瞪着他俩,随即也收了笑。
孙哲平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我说正经的,就算老韩你给他多窝个蛋,他也不觉得什么,你不当面假装讨着好,这张少爷定是不信你要娶他的。”
“不去!”韩文清答。
孙哲平忙使了眼色给林敬言,林敬言爷停了手上拿饼的手,说道:“老韩你本就没娶媳妇没定媒约,媳妇定是靠你自己找,讨好人这事以后也是要做的,现今可先学着些,当着面也就那么些事,勤些看他缺点啥就给啥,有什么需求便能应就应,说话客气为上且别老动气。”
“他冷着一张脸,我还得跑前跑后,纵他是个天仙也不去。”韩文清说完咬下最后一口玉米饼,起身找帕子擦手去了。
“你就把他当着你喜欢过的大姑娘不就行了,手你没摸过就算了,别说你连个姑娘也没喜欢过。”张佳乐也将将吃完,把这碗一放嬉笑着解围。
见韩文清也不答话,埋头只是擦手,张佳乐又使着眼色给了孙哲平,孙哲平强吞了刚喂入口中的面条,说道:“你就把他当你往日喜欢过的人来待,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韩文清提了壶去灌水烧茶,将这铜壶置好在火盆边上,坐下才说:“那恐就更不行了,都断了念想,哪儿还能想着那些人去。”
三人一见这是起了伤心事,也不好多说,韩文清也不等茶好,遂去搬了碗浆子喝了两口,喝完又去倒了一碗。
只这不接着再讲又显得颇为介意,随即林敬言缓和道:“愿说就说来听听,我们也看看你喜欢哪样的,这好姑娘多得是,你这身量日后还愁找不见?其实老韩你这样子正是各丈母娘喜欢的女婿。”
韩文清哼笑一下,漏出了少见有些自嘲之色才说:“那我就讲讲,小时在村子里喜欢乡绅家的小姐,我爹去教她读书,我也偶尔跟着去她家中,因喜欢她,春时便去山上摘了月桂花送她,还与她说觉着她身上的味道和这花相似,夸她是这花仙留世,她却说她家后院之中有大片月桂花,她爱在花间吃茶玩耍而已,就更不稀罕我这山上采来的。”
张佳乐背了背身猛灌了一口茶,林敬言面露难色问:“那你喜欢她什么?”
“村子里就她穿得好,头上有花戴有簪插,我们一众娃子都喜欢翻墙偷偷瞧她说要娶她做媳妇。”
孙哲平显出无奈何之色,猛然想起什么,疑问道:“民国八年你不就离了你们村吗?”
“对,小时喜欢,她也未曾多看我一眼。”韩文清面色不再沉,听孙哲平疑问口气才抬眼回睨了他一眼答了这句。
“你离家那年才十二岁,手都不曾弄过自己的家伙事能知道什么?”孙哲平立时松了口气嘲说道。
张佳乐和林敬言随即皆说这不算,让韩文清再说。
“离了村子后,便跟了师傅在拳馆学艺,那时我就喜欢我那师姐,虽是师姐但年岁也比我小,只是入门较早。”
“那你又为啥喜欢她,该不又是这整个武馆都喜欢她你也跟着喜欢?”张佳乐略有些贫嘴道。
“是都喜欢她,整个武馆除了丫头们和师娘就她一个女的,不过我也有些不同,因是我拳学得好且师傅只有这一个女儿,师傅和师娘许诺可让我与师姐结亲,传我衣钵入赘他家继承武馆,横竖那时我也就一人本无依无靠,师傅师娘待我好,我知恩就应了下来。”
“看不出来老韩你还有这种过往,后来怎没成,该不是你又看上了别的姑娘?”张佳乐搓了搓手伸在火盆上问。
“哪倒不是,后来我师姐未出阁就有了身孕,让我去帮着买那打胎的药。”韩文清边说边锁了眉。
张佳乐一口茶水喷在这碳盆上,呲响了一阵。
韩文清一见这三人皆顶着一脸刮目相看之色,才忙解释道:“那种不是我的,是别人的,因我往日都肯听师姐吩咐,所以师姐让我瞒着众人,帮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给……”
“那你这定是要不成了。”林敬言叹气握着茶碗轻吹一下又啄了一口茶。
“当时我不肯去,她便说她要给师傅说这孩子是我强睡了她留下的,往日里手都没碰过她的,连她床放在里屋哪个位置都不知道,但心想这种事情便是有口也说不清,是以我就离了那拳馆。”
张佳乐一听这事就觉得窝火:“你都不同你师姐理论一下,是我也要去把那惹了祸事的人揍一顿,然后带到师傅面前把这事儿给结了。”
“我也问过,她不肯说我也不能拿她如何,她还说我这人是个死脑筋,让端碗粥就不知道再加几个馍,让买个胭脂也不知道带个黛粉,让去选簪子也不知道买个耳环,再说这事即便有口说得清,师傅师娘也信我,但仍旧会让他们难堪,不如走了干净,他们怪我悔婚也好把师姐嫁给她喜爱之人。”
“算了算了,怪不得问你怎么从武馆出来,你只说当时有变故,后来你跟了许司令也没个喜欢的?”林敬言心想着先把这话题挪开。
“也算有一个,离了武馆我正十七岁看着自己这幅身子骨还算硬实便去投了军,这军队里也见不到个女人,年龄大一点的说带我去找海占子(暗娼)我也没去,这许司令对这事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真被抓到了证据也是要罚的,我不愿去也没告发别人,在这军中过得也还行,十九那年立了功才能在许司令跟前晃悠露个脸,二十一才做了司令的副手,虽司令只是个小军阀但也有好几房姨太太,大半年之后司令赏了我八姨太家的丫头来给我,长得灵巧,我一看也喜欢。”
孙哲平起身添了茶掩了窗又坐回跳蹬来听韩文清继续说:“这帅府里的丫头指了嫁谁就定是要嫁的,本也说好了要办礼正式嫁娶,但因是司令赏的人且也得让司令定这嫁娶的日子,这日子一定就定到了半年后,刚定下此事不久八姨太私下就遣了那丫头到我屋住,我本想着反正是我的人先住进来也没不妥,哪知这丫头一见我就哭,当时我也没辙且心想是我这脸她看了有点怕,杀伐之气太重,于是就让她住我床睡里间,我睡外间,偶尔回去送点东西给她,过了个把月她见我也不哭了但还是躲我远,吃个饭你在桌子这头她在那头。”
“那现下这姑娘人呢?”孙哲平问
韩文清叹了口气,语中带了些许悲悯,说:“过了三个月我借着酒胆问她是不是不愿嫁我,我也好去司令面前把这事结了,哪怕是说我不喜她也行,顶撞了司令我一个人担着,她才实说她是八姨太父亲小妾的女儿,母亲死了父亲不中用只能随着姐姐过活,过来当丫头本想着有吃有穿不受累,哪想生得好看被大帅盯上了进府没多久就被司令强要了身子,这丫头将此事哭诉给了姐姐,八姨太去找司令讲理实则是打了醋坛子怕妹妹争宠在那边哭闹起来,司令因还靠八姨太的亲哥哥做事也不好翻脸,遂才将这丫头许给了我,且给了我之后也没消停,司令偶尔还来找她,且知她无依无靠也并不会以姨太太的身份进他家门,就把她当娼妓玩得狠,据她说背上全是藤条血印子,每次回来都睡不着觉。”
听着的三人皆心起了悲悯和愤恨,但又不好发作,都只往嘴里灌茶。
“因生得好看就受这罪,也真是……那后来她如何了?”孙哲平叹息良久才问。
“我许诺说她愿嫁就嫁,我愿去求司令改近这嫁娶的日子,结亲之后搬出去住,她当时不答应说若如此司令必知道是她从中作梗,我又说拿钱与她偷送她走远,她却还是不答应,此事也就僵着,婚期未到我又惹了事便带她一起逃了,那时我觉着自己命不好这才二十出头就换了数个地方惹了不少事,把存着的钱全数给她,留她在一户心善的孤寡老人家住着,说伤养好了就找个人家嫁了不要再提以前之事。”
韩文清说完也喝了口茶,默不做声忆着往事。
“老韩你若真喜欢,等这些琐事办好了,你再去找她便是了。”林敬言现下也才知道为何往日里都聚在一起说自己以前相好的,这老韩总是摇头不说话。
“我要想找早就去了,她也应是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人,且我也并不是因进了游击队没空去找,听去过那个村子的战友说她现下已嫁了称心的人了过得还挺好。”
其他三人难得见韩文清说话带了笑意,紧跟着也想离了这个丫头的事情,张佳乐起头问:“老韩,这进了游击队之后就没看上个合称的?”
“看得上也归不到我头上。”韩文清也并未沉浸在那往事里,立即答了这话。
“该不会你也喜欢那杨家柳儿吧?”林敬言问。
“那当时她要嫁给我我肯定是同意的,这不人家也没瞧上我,有个伤过去别人就是她亲手涂药,我过去就是给个药瓶让我自个儿图,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不喜欢我。”
张佳乐也知这杨柳儿嫁了一战友,不过他所想的又更深一层,问道:“老韩,你这喜欢的人且不算第三个,前两个皆是别人喜欢你所以喜欢,这后面这杨姑娘你是不是也是别人喜欢你也喜欢?”
“不是,那片村上的大妈大婶都说柳儿一看就是个好福气的,好生养又会做事,还能照顾伤员。”
孙哲平没好气得笑着说:“你这不还是一样的别人说哪里好,你就觉得好,且说那司令许给你的丫头,也是给了你才喜欢,若是没许给你,恐你现在都不知道司令府上有这么个人?”
韩文清回想了片刻,沉着脸点了头,说:“反正也就这么些了,也再没喜欢过别人,我如今这个情形也懒得婚娶,娶了之后还不得丢人在屋里给我带娃养娃守活寡,白糟践人。。”
“那要是这寨子里都喜欢张少爷,你还跟着喜欢张少爷?”张佳乐打着趣,见韩文清虽说这情路坎坷但也未有个深入骨髓的情爱,现下也不像是耿耿于怀。
韩文清一听这话冷哼一声:“这山上的人都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他。”
“那老韩,这二十多年没个喜欢你的?”林敬言又添了茶给座上的人,都说得尽兴听得入神,茶碗皆都空得只剩茶叶。
“有也有,只是不太好说。”韩文清一说到此也面露窘迫之色。
孙哲平一拍桌子:“你这喜欢的人都好说,喜欢你的人咋得还说不出口,快说!”
林敬言和张佳乐也赶紧催促。
韩文清虽带着点犹豫,但开口也就不会吞吐,说:“就遇见一个说喜欢我的,司令的三姨太。”
张佳乐这回被茶水呛了个够,孙哲平赶紧给他顺了起来,林敬言也是一脸不知该如何说道之色。
“这也是我为何带司令许我那丫头逃走了的缘故,司令家三姨太实则算是正夫人,前面比她有位份的都故去了,三姨太年老一些但也管着府中的家事,某天她让我去她房里,随即就让丫头锁了门,把我手摁在她那胸脯上说要与我做那事,还来脱我的衣服,说不答应就让丫头去作证是我强行闯她房间行事,当日我便连夜带人跑了,没等到司令回来。”
“老韩你他娘的真是遇事就走,平日里见你战场上拼杀也没退缩,怎的这些事情就成了这样。”孙哲平说着像是怪罪,实则也只是不忿这不公的遭遇。
“敌人一枪一拳都是正面来,即便是打个埋伏最后也是真刀真枪,我遇到的这些事情不是我本站着理且也没做错最后就真能得到应有的对待,若三姨太真去告,即便司令知我是无辜的也最多留我一条命让我滚蛋,难不成还当着众人面说自己的三姨太不检点。”说完之后,韩文清喝了几口茶,也觉着说得渴了,又起身去添。
刚喝第二碗茶,这就响起了急急地敲门音,一听又是出了事,林敬言开门一看来的是郑乘风,只见他满面慌张又觉做错了事怕罚顶着胆子说:“漠爷,不好了,夫人本说让姚姐帮忙补衣服,姚姐竟请他进去坐,哪知夫人在那姚姐的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还未出来,我细细一听他们在讲什么‘下山’、‘娶进门’还有什么‘合欢’才觉得不对劲。”
屋内众人一听j皆变了脸色,韩文清连忙说:“那还等什么,将他带出来。”
秦牧云在门外听着,这才进来提醒:“漠爷,您亲自定的规矩,擅闯那要姚姐房子的也要鞭三十,我们都不敢进去。”
孙哲平先打发秦牧云和郑乘风出去才说:“这张少爷真是人精,他和那寡妇就算不行那事出来只说行过又愿娶这姚姐,届时老韩总不能再娶他,那说出去不就成漠爷抢寡妇的男人,只能放他们下山。”
“不能算是通奸?”张佳乐问。
“张少爷未婚娶,如现在愿意娶一寡妇做姨太太哪怕是做夫人也好皆算是张家自己的事情,算得通哪门子通奸?”孙哲平答道。
“那怎么做?”韩文清立时也没了主意。
“赶紧地,你去想办法把人叫出来,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这小半会儿也应该没做成什么事,那是你未过门的夫人你也有由头叫板去。”
韩文清听下也觉得有理,正准备开门,随即又被张佳乐拉住吩咐道:“老韩,你可知什么是吃醋,你这脸上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
“这算哪门子的吃醋?”韩文清现下只想着别真把事情弄得无法挽回,根本想不了别的事情。
“你要佯装娶这张家少爷,他现在却要和别人跑了,你得装个样子不是,也顺道让这张少爷明白你确实想娶他。”
韩文清本一听这事就心烦意乱,不赖烦道:“我本就不想娶他,怎么吃醋?”
“那你想你村头乡绅家小姐要出嫁了夫婿不是你。”
“本就不会是我。”
“那你那师姐马上第一次和那男人相会,你现在能去阻止。”
“她本也不喜欢我。”
“八姨太的丫头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却被大帅带走了。”
“……”
林敬言一看这方法俱不好使,直说:“总之你未过门的媳妇要和寡妇跑了。”
余下三人皆挑眉看着林敬言,这话说的,谁家媳妇能跟寡妇跑。
林敬言一拍脑门赶紧改口:“你得想着假如有这么个姑娘,她喜欢你且也和你定亲了,现在有一人勾着她想带她走,你得把她抢回来。”
韩文清摇摇头打开门不再听他们混说,快步往那姚姐的住处走去。
张佳乐看着韩文清出了门才说:“这老韩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同意明媒正娶嫁给他的居然只有张家少爷,连姚姐都不是说要嫁,只是说搭个伙过日子。”
孙哲平和林敬言叹了口气皆摇摇头,站在这门上望着那远去一众亮子。
酉时三刻
姚寡妇听见敲门时正给漠爷做一件烟色棉衣,开门透着灯笼的光亮眼瞧着这门前一人富贵打扮且还抱着些东西,和这寨子格格不入,再看着这人的模样,一琢磨便知道是昨晚被接山上的张少爷。
“有什么事?”
新杰有礼且带了三分笑意:“夫人您好,一则劳烦您帮我看看可有和这中衣相搭的料子,这里的绑线掉了需接一个,二则听说你会做衣,想送些布料过来与您,以后恐多有劳烦之处望您担待,三则送些茶和点心,我这才上山也未曾见过您,应也来问候的。”
姚姐愣在门口忆起了往事,十五岁时去雀河镇赶集,当时就见这张少爷和喻家少帅骑马从她身边过,五年前他还比现在瘦些,个子也还未有这么高,穿着骑马装也未带镜架子,适时她年幼心下想着若嫁给如此的少年郎该多好,哪知自己一年之后却被土匪抢上了山。
这一愣酸了鼻子却未落泪,倏地转身招呼张少爷进来坐,又呵斥蒋游和郑乘风不准入内,她请这张少爷进屋也是因见这人知礼数,现下在这山上除了些小皮子她也实在没个说话的人,况往日里这张家少爷怎会是个来与她闲说话的主。
新杰进了屋也才看清姚姐的模样,肤色白皙眸眼黑亮,鼻嘴小巧算得上是个美人且年岁因与自己相当也算娇艳,虽是穿粗布衣衫但也裹得玲珑有致,枣红之色下应是自己绣了花在衣摆上称得上别致,再细看此屋,的确是这山寨上最好的一间,修了隔间有前厅还单有待客的地方,卧室在后面且隔着个屏风,屏风上的绣图是湖草和锦鲤,屋内整洁且多了些红黄色彩添了生活气息。
再一琢磨这屋坐落的位置又觉有些蹊跷,还未多想这姚姐就拿火石多添了几处亮,又给他倒了一碗茶放在他身前的桌上。
“张少爷,你那中衣的衣料带着暗纹一看就贵重,我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莫不是向我来打听事的吧?”姚姐且也笑着,比那闺中的姑娘多了点泼辣。
新杰此时也不绕圈子,直开口问:“如果夫人不介意,能否告诉我,漠爷当日许你下山也给了足够起家过日子的钱,为何还不回去要呆在这山上?”
“回去?回去过得就是好日子吗?在这山上有吃有穿我回那穷地方做什么?”姚姐冷哼一声,带着苦笑。
“在这里,孤……山上皆是些男子,回去家里周边也有邻里,父母也有照应。”新杰谨慎用着措辞。
“父母,呵……真以为我没回去过吗?我趁李霸出门好不容易想法子拿了钱财逃回去,我爹却说不用我再尽孝,就当我已经死了,村上都知道我被土匪抢上山了,回去家里也再嫁不出去反让全家跟着蒙羞,再者还怕土匪又来报复。”说着姚姐便红润了眼睛、本不愿在他人面前作可怜之态,又撑不住便转去窗边站了一会儿。
新杰也不再说话,只等姚姐缓着,心下有点悔于自己问得唐突想赔不是。
这姚姐擦了擦泪珠转身叹气问:“你……你真的要嫁给这漠爷?今听一小皮子跟我说这事,我才想这漠爷为何死活不肯和我在一起,原是喜欢男人,若是你也真算是能让男子也喜欢的绝色之人。”
新杰见姚姐这一脸笃定的样子,摇头笑答道:“是因我没交药材所以他是以娶我相要挟。”
姚姐也是知这事一二,但还是觉得张少爷这个模样是能让男子有些想法的,斟酌了半阵忽地问:“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我带你下山。”见张少爷面露疑惑,便解释着,“现下我一个女人四处又乱着,定是走不了太远,若说去这附近的大户人家做工,做不了多久也都会让人知晓我是这山上土匪要过的女人,到时必是会嫌弃我赶我走的,我当然不指望你娶我进门,收我随便做点什么粗活就行,让府上多我一个老妈子随便给点工钱过活即可。”
张少爷未答只是端详着她,是想起今日郑乘风所说这姚姐也有过来人敲门却整日未应的时候,又刚听她说可以带他下山,心中已有了答案:“夫人,您说带我下山,定是有法子可以瞒过这山上一众人偷带我走,可是如此?”
“当然是,我可打不过那么些人。”
“那这下山之道定是从这房中出去。”
姚姐一惊,倏得起身眼中起了防备之意退了几步。
“夫人您别怕,也只我一人猜到,现下也并未打算告诉这山上之人。”
“那你是定了要和我一起下山?”姚姐面露喜色。
“我现在下山也是徒劳。”新杰摇头淡淡地答着。
姚姐泄气坐回了椅子上,过了片刻问:“你若真被土匪娶了,这雀河街里八方都得背地笑你,你张家颜面……”
新杰淡漠打断道:“现家中就我一人,也且是我做家主,张家做生意靠的是钱财和商德,只要家业不倒别的东西谁爱说便说就是,现下多少事情本就黑说成白,白说成黑,再纠不过来。”
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新杰起身去拿他带来的物件一件一件理好递与姚姐,一些零嘴茶叶几包绣线,最后一卷布料离手说道:“我母亲见院角开过合欢花,便说这颜色和那花交接之色一样,这次上山我带了一卷,此色不显轻挑又称肤色,不知您可喜欢?”
姚姐看了看料子,眼里也是有喜爱之色,捧了料子看了良久才说:“是好料子,挺好。”
新杰见人收了东西也不好再多提她伤心事,也知她是个身世可怜之人,正欲告辞,哪想姚姐又开口说:“张少爷,你若发誓不将这出山的道告于这山上的土匪我就带你去看看,那道我是听李霸酒醉说起,找了一年方才找见,如我日后先下了山,万一窑变我不在你也好脱身。”
“我可发誓,只是夫人对这山上一众人皆恨吗?”
姚姐垂了眼帘,拾掇着灯火,说:“我恨土匪,望有一日军官来剿匪别跑了他们,若说漠爷,我也是不恨他的,他当日上山立时毙了几个强睡我的人,后来说要送我下山,但我知下山也没出路便强留下来,他拿我没办法就留我在山上,因我怕被别人知晓那下山的小道不愿搬出这屋子,他也依了,其他人都说这最好的房子该他住,他却说和女人争什么,爷们儿在哪儿不是住,且后来立了规矩不让人闯我屋也不准人碰我说除非明媒正娶个愿嫁一个愿收,我说想和他搭伴过日子不要他明媒正娶,若他娶别人我也绝不添乱,可他还是不愿。”说到此处,话间也带了女人的嗔怪语气,“大抵就是嫌弃我身子不干净,若他肯和我过日子这道我也是想告诉他的,也算得上还他情,他不喜欢我,我也没有眼巴巴告诉他的理,心下也恼他。”
“我想漠爷并不是嫌你,定是不愿你再嫁他这么一个土匪过这一年到头在山上呆着的日子,还有他……”新杰想说这一众当家的来头蹊跷也不像是安心做土匪的恶人,所以因不是那种世俗之人,但又一寻思现下告诉这姚姐也不妥当,随即打住了话头,换了个事情继续说:“您若下山想谋个活路,愿不愿去雀河李家铺子做绣娘?我写信给李家掌柜的,他必不会拿世俗的脏想法来待你。”
姚姐听了这话刚露了喜色又变得忧愁,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我先带你去看这道口,今日年根上也不好去打扰李掌柜,等过段日子我再下山……”
边说着边移动油灯进了卧房,拆了炕上的几层褥垫扑来热气,又打开一个容一人能过的板砖便见到一带锁的木板,姚姐将头上的钗子取下扭开了锁,头发散了一半也不在意。
“进去走不了一会儿就是这背面的山道,石头山本也荒芜也没谁上来,所以也不怕有人山上发现这地方。”
外间忽地响起砸门之声,姚姐和新杰赶紧忙着移这褥垫子又胡乱铺着床单,弄了一会儿眼见着这点时间不能让床铺恢复如初,姚姐便说现下也没人敢随意进这屋,她先去开门让新杰在里屋帮忙理一理。
姚姐刚走到门前想起自己哭过,拿手绢出来擦眼,不想让这衣领脱了扣子也未察觉,又随意拢了拢头发插上钗子。
酉时五刻
韩文清敲了半阵终听到有人来开门,屋外随从三个皆提了灯笼,照得这开门的姚姐一阵恍惚,姚姐慢慢抬眼看清了人便没好脾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韩文清见这姚姐衣衫不整眼角泛红且发丝散乱顿时起了疑色,皱眉沉声答:“听说我未过门的夫人在你这里,都已入夜还未归,遂来接他。”
“你未过门的夫人?怎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入夜了玩得闹得,还不准张少爷找人说会儿话,进屋也没多久就急匆匆来了这么多人,是怕我把他怎么了不是?”
“你扣好衣服,让他出来!”韩文清不想与她啰嗦。
姚姐一摸自己衣领,慌了片刻神,随即也放开了性子倚在门上慢慢整着衣领,说:“我不让他出来你能怎样,我姚月兰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听你的,我愿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人张少爷也并没过你那门,现下还不归你管,老娘今天要是高兴留他过夜也就留了。”
姚姐虽说的是带醋的气话,但入耳便让漠爷真起了误解,心知这姚月兰生得有姿色不比司令的姨太太差,现碰见张家少爷送上门,自是一个愿跟一个愿收了好有理由一起下山,心下也着急起来,刚想跨门进去,这姚月兰便挡着门,扬着阴阳怪气的声:“我的房子让你进了?你自己定的规矩这山上人都不准硬闯我这屋,难不成你这大当家就可不守这规矩?”
韩文清不好与她硬来,只得收了脚步。
姚月兰故作扬声对屋里说:“张少爷,你可在屋内好生坐着,我们今日多聊会儿。”
说完便作势要回屋关门,韩文清用手硬顶着门板,示意秦牧云和郑乘风隔衣拉住这姚姐到外面,等这姚姐被拉出了房门,韩文清便闯进了屋子。
新杰在屋内正听见吵闹,听声知是来找自己,正欲穿上披风拿了之前那件中衣出门去,刚系好绳转身就看见漠爷正瞪着他。
韩文清也是一进这待客的地方就见这张少爷在系披风,手上还拿着一件扯坏的中衣,再看屏风后的礼物亮着灯火,且还映着被褥散乱置在炕上,心中火起想这张少爷之前也算得君子,可如今为了下山竟做出这种事情,徒生一股厌恶感,扯住人的胳膊就将他往外挪。
新杰手臂吃痛,挣不脱便踉跄了一下,左臂随即抱了一柱子不松手。
“你一有门有面的富家少爷也好意思做这种事情,还想赖在这里不走?”韩文清松了手推搡了一下。
“我跟姚姐她……”新杰话还未说完,刚想问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了规矩的事情让他这样说道,却没想立时被漠爷揽腿抱提就扛上了肩,新杰的小腹被肩头顶得一阵痛,头略倒吊着有些晕,刚欲抬身调整让漠爷放他下来,恰就遇上漠爷正跨脚出门,抬头一脑袋就撞上了门框。
这也不知是为何,撞头的响声大得惊人,似要把这房梁也给撞塌了似的,一众人皆愣了神。
韩文清见人撞了头一夸出门就立即将人放下想看个究竟。
哪知姚月兰此时因秦牧云和郑乘风愣神便挣脱了出来,又眼见着漠爷出门一脸凶怒,怕这张少爷吃亏,起了泼妇性子一面舞着双手就往漠爷脸上招呼,一面破口大声嚷骂道:“漠爷你真他娘的尿性,一大当家的竟和我一个寡妇抢男人!”
韩文清瞧着姚月兰扑过来,眼疾手快却只来得及护抱着张少爷,一瞬之后这脸颈和手背都被挠上了几道长口子,渗着血珠子。
姚月兰看着好几个口子滴下血来当即停了手,蒋游和秦牧云也正拉住了她,她也再不挣脱只是愣在那里发呆。
消停了片会儿,韩文清也没说话,扒着张少爷的头发迎着亮子看是否起了包破了口子,查了一阵觉得无碍,这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回头对姚月兰说:“这本是就是我的,何有抢人一说!”
他说完又转过去问这张少爷:“头可疼?你自己摸摸看。”
新杰见漠爷一侧脸血印又渗出新血珠子加上一脸怒色着实吓人,抬手仔细摸了摸头才答道:“倒是不疼且只是有些晕”。
韩文清松一口气,见这张少爷往前走了两步大抵是想去安慰姚月兰,可这步子迈得有些偏颇,他便往前一步抱了这人起来,让蒋游在前面照着路,抱着人大步朝自己原先那屋子迈去了。
姚月兰回神时已是满脸的泪水,秦牧云和郑乘风当即也松了手,忙给她道歉,她恨恨地一声:“滚!”,这两人也速速地离了这是非之地。
她本想是灌这漠爷一缸醋,哪知道是给自己喂了一肚子酸水,自己确是爱慕他,不过是喜欢他那日相救,拿大衣帮她遮羞,背她回屋等她换衣也一点未侧目,之后送来药和衣衫又命人关照,当日晚间就在这寨子上为她立了几项规矩,待她有礼也对她尊重,实不是山野村夫之流。
为他也为寨子上做了大半年的衣衫,他也每次都说谢,却不知道她每次在他衣衫上花的心思最多,经常偷跑下山去为他选好料子,心里恨他是土匪也喜幸好自己后来遇上了这个土匪,远远望着也觉得欢心,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了,这念头也消了许多却又不愿撒手。
可才将那一幕,那人见她扑过去顾不上替自己遮挡反而护住了另外一人,也不曾再多看她一眼就抱着人走了,心下也是死了心,本想在山上守着他,哪知他这一年不到就说要娶夫人,这夫人是个男子她还想着这男人也不能生养定是不能长久,后知是张家少爷又心凉了半截,再听张少爷说这应只是做事的手段便心中有些甜意便想在这山上多待些时日,日子久了说不定能成,哪知最后生生得灭了自己的念想。
走在前面的蒋游早将张少爷现下住的屋子门打开,等大当家的把人抱进去又帮忙点上亮子才退出去找外伤药。
韩文清把这新杰放在炕头,随即就提着人的衣领摁人靠了墙。
“你这人还真是有种,为了下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新杰本想说难不成和寡妇喝茶聊天犯了大忌,一回想刚才漠爷与姚姐吵闹的内容才知道这人是误认为他和姚姐共度云雨之欢,莫不是这人本还是喜欢这姚姐,现下这算是吃他的醋。
“我只是去与她喝茶聊天。”
“喝茶聊天那说什么合欢嫁娶?”
平日里纵不会翻白眼的新杰只是叹了口气,无奈答道:“你手下偷听的时候自己不听清,我说的是合欢花之色,那是送姚姐的布料颜色,你不信……你不信也没辙,现下你和姚姐水火不容,等她气消了再让她拿给你看便是了。”
“想喝茶聊天你找谁不行偏找她。”
“我找谁聊天都行为何不能找她?就因你喜欢她又不想娶她过门,现下见我和她聊天所以发了醋劲。”
“老子几时说我喜欢她,我是……”韩文清定了定神在心头编了编话,瞬地声调低了些说:“是气你,我要娶你你却和她搅和在一起,聊天说话找谁不行,偏找个女人。”
“那她是个女的你就疑我勾她共度云雨,你怎知我找男子聊天我不勾人男子去行断袖之事?”
“你少他娘的拿这些话堵我,说我疑你,又说你只是喝茶聊天,我只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恐是我来得太快搅了你们的好事,看那床铺都是一团乱。”
新杰一看手中的衣衫才知为何这误会深至此,起身推开韩文清的手,说:“床铺为何乱的我也不知,想是姚姐自己没收拾妥帖,这中衣我给你看即可。”
一面说着一面脱了披风开始解衣扣,韩文清也不语等着他解下外衫,一件中衣妥贴在身平平整整就连绑带绑的样式留绳长短都是一致的,并不像慌忙穿上的。
“手上这件是拿去补的,身上这件才是我穿的。”
韩文清现下也知是他们自己揣度错了人心,看着张少爷卸下衣衫顿时觉得有些羞愧,这情这景还真似家中男人查自己媳妇清白的举动,随即也没了太多脾气只还是黑着个脸说:“你先把那衣服穿上,别着凉。”
话刚说完,蒋游就推门而进,手上端着药和纱布,一抬头便瞧这屋内两人一人坐在炕头一人正脱了衣衫,瞬间觉得不妙愣在当场。
“出去!”韩文清吼道。
蒋游立即放了东西在门口的台面上就退出去关了门,刚关上门就暗自责怪这大当家的真要办事也不关门害他撞见,抬头又看着秦牧云过来赶紧拦住。
“别进去别进去。”
“姚姐哭了半阵不见好,我远看着也不好劝,来问问大当家的。”
“女人都是哭一会儿自己就好了,这屋你可别再进去,小心大当家的剥了你的皮,正办那事呢。”
“不可能!”秦牧云是知道内情的,断然知道不会出这种事情。
蒋游撒手说:“反正我看到都在脱衣服了,你不信邪,你自己去看,我是被吼了一通将才出来,把伤药也放在里面了。”
秦牧云半信半疑也再没进去,又去姚姐那边守着。
韩文清见新杰穿好衣服便说:“那算是我鲁莽了。”
新杰看他作势要走便进了一步将人拉住:“伤口处理了再出去,你这样子给手下看见总是不好,闹了一阵我想现在外面都是人。”
韩文清一想有理,便坐了下来,正想说找个净帕子过水擦上点药即可,却才察觉这曾是自己住的房子与以前大不一样了,炕上铺的是缟色被单用帛色勾边简洁大方,各处置了帘帐和桌布,窗上糊的不是纸而是透气的纱料,书桌上且也放了笔墨纸砚,圆桌上置了茶壶茶杯,两梨花木箱子应是这张少爷装衣用之物放在了炕尾,三层木架上换上了各色瓷瓶罐子,也不知这罐子里是些什么,再看张少爷正用的盆子是一雕花银盆,脚边又放着一黄铜高边盆子应是泡脚之用,再说屋里这气味甘中有些药苦,闻着却也舒服。
新杰用干净手绢润了温水,又把外间台子上的药端进来放在炕上,再从自己的一个罐子中倒出檀香色的药水在一小碟上。
“我自己来吧。”韩文清现下火气已消了大半自是觉得确实冤枉了这人,更不好意思让他动手。
“就这么几盏灯对着镜子也看不到,胡乱一擦白糟蹋了我的药,还是让我我来。”
韩文清不再纠结此事,见人坐下靠得和自己近便将眼神放去了别处,任凭擦洗。
“这药且有点疼,你忍一忍。”
右侧脸颊上三道血口子周遭全是抹干的血印子,新杰一点一点的擦洗才看清这三条翻了点皮的口子,靠着下颚的脖子上又是两道小的口子,新杰解开对方的衣领,慢慢擦洗。
“不是很深,等会儿上了药膏就行,每天早上记得来换药,晚饭后再换一次直到血痂掉完即可,不能吃辣的也不能吃色深的佐料,免得留疤。”
“留个疤有什么。”韩文清嫌这张少爷啰嗦。
“说这疤是和寡妇抢男人留的?”张少爷淡淡得回问。
韩文清只能默默合上嘴,过了一会儿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细细擦洗,指尖有些冰凉但手心且还暖和,若即若离的把着他的手面,被擦洗的有些疼痒。
新杰擦的得认真,且摸到韩文清右手食指中指第一指节侧边的厚茧正愣神想这是会书写之人才会留下的,却也不知韩文清也正打量他。
韩文清看得真切,被自己抗来抱去之后这人头发有些散乱,被闹了一通脸上也并无不悦之色,眼帘一开一合皆显得平静,思索一会儿便放缓语气问:“你作实说为何要去找她闲说,寨子上上下下到处是人还不够你说话?”
“寨子上上下下没几个人愿意和我说,一看就是怕说错了说多你会怪罪,既然那姚姐不归你管也不怕你,我就想和她说闲话应该能听到些这山上的趣闻,我总不能天天在屋子里坐着泡茶吃,书也没带几本,这天冷本也看不太近医术,又没带打发时间的传记。”
“再想看别的书可去冷师爷那边去借,只是不准再去那姚寡妇房里,总不是个样子,你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本应该知道这些。”韩文清话说得越发软了些。
“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事情,这寨子也没别的女人,因姚姐是寡妇平日里与人正经说话都不行了,你们可曾想过她也会难过活的。”
“她的事你不用管,总之你不准再去她那边,想闲说我每日忙完了来找你说,想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再去……”韩文清顿了一下才提了气厉色道,“再去就绑了你直到结亲。”
新杰不答话将手上停了一下,也刚刚涂了到最后一个伤口,将这人的手放好,便起身拾掇东西,放缓了声问:“我张家交不上药才你真要娶?”
“你若交不齐差些数目也可以延到秋日里再交,若此我便可答应不娶你。”
“能否告诉我这些药到底有什么用?”
“不能相告。”
韩文清以为此事即将了结,哪知张少爷怔了片刻之后答道:“那您只能筹备着娶我了。”
一听这淡漠的语气,韩文清遂又起了火气起身欲走,心下搞不明白这张家少爷在执拗什么,一些药材难不成还比他人金贵,或这张少爷真是知晓自己不会真娶,才敢如此放心。
走到门口又停下笃定说着:“没有药材我定是要娶你,你模样好也知书达礼,当媳妇我愿意得很,再者我说话定是算话的,白白放你下山是绝不可能的,总不能人和东西我一样都捞不着。”
“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可从未见你叫过我名,莫不是你连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新杰站立在里外间相接处忽地问到。
韩文清立时一怔,他记得林敬言说过,据说张少爷有个好名字,取得新颖说是青年才俊之意,但现下怎么也记不起来,“张才俊”和“张青俊”也不像,往日“张少爷”叫着便也没在意此事,只得窘迫停在门口,这手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也不是。
新杰见他没有回答,立即知晓韩文清定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在意,便顾自说:“新杰,新是百日维新的新,杰是人杰地灵的杰。”
韩文清放下手上的门栓,心知今日这脸面还真是丢了个干净,心中烦躁但也再也未显怒色在脸上,转身对新杰点点头。
“当然你要叫我‘夫人’也行,唤我‘新杰’我也应,既然我要嫁你,我总不好一直叫您‘大当家的’,也想知晓大当家您的名讳。”新杰一面说一面往前走。
“韩……韩文清。”两人现下离得只剩一丈,眸眼相接,韩文清未舒展眉,新杰却弯了嘴角继续问:“文是哪个文,文人雅士的文还是闻风丧胆的闻,清又是哪个清,是清风亮节的清还是青史留名的青。”
“文人雅士的文,清风亮节的清。”
“当家的好名字。”
韩文清见他还似有话,略有些不赖烦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说?”
“您方才说想看书可问冷师爷房中去借,不知有哪些书可读?”
“皆是些史书且有些传记一类的。”
“可有《曾文正公家书》?”
“没有。”
“如是这样,我也没再问的了,当家的好学识,想必字也写得不错。”新杰说完帮着打开门栓,显出送客之意。
蓦地韩文清才觉察自己是被张新杰探了个底,当即要发作:“你!你这人……”
“既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作局考一下学识也算坏了大当家这儿的规矩?”新杰见他恼此时也不怕了,不避他眼神笑问着。
韩文清踏门而出不再多说。
戌时
韩文清刚踏出门就见秦牧云朝自己走来,眼神有些躲闪。
“何事?”
“那姚姐哭了半阵,才回屋里去,刚才一众兄弟都见您抱那张少爷回屋了。”
“恩。”
秦牧云本想听长官解释一下这屋里的事,哪知自家长官心事重重根本不在意这事,遂又说:“二当家的说他们在冷师爷屋里等着。”
“知道。”
韩文清回到林敬言房中,屋内三人已知刚才之事,又见这回来之人一脸土色,便宽慰道:“这女人还真狠,看似都给你破了相,算了,你也别与她计较。”
“我倒不是与那姚寡妇计较,本知那张少爷厉害,他忽的问起我是否知道他名字,我一时忘了有点慌神后又被他问了些事情我就随便答了几句,哪知被他试出了我会读书写字,他原先本就疑我,说我不像土匪。”韩文清说着喝了一口茶,这杯中茶是他走时添的,现一入口直凉到心。
“老韩你不必自责,我想因是我早上嘴秃噜说了句‘歧视寡妇’让他起了疑。”
林敬言摇摇头:“这也无妨,乱世时能文能武还落草为寇的人也是有的,梁山好汉花荣不也是,只说现如今两党之间都互相安插特务,要真让你们俩去做特务,三天不到就死外面了。”
孙哲平有些歉意得赔了笑,韩文清闷着不吭声,过了良久吩咐道:“今天的事就先这样,我且也说了让他不再去姚寡妇房里,若他再去绑了便是,大不了我每天给他去喂吃喂喝装出个好夫婿,他也是个聪明人应不会再去,还有,明日厅上准备绳鞭。”
“干嘛?”张佳乐主管这山上惩戒之事,知拿鞭子是有人犯事。
“老子一着急闯了姚月兰的房子才把那张少爷扛出来。”说完韩文清便起身关门走出去。
张佳乐不知如何是好想追出去,孙哲平和林敬言都劝住了:“没别的法子,即是规矩又说了都要守,他一个大当家的不守规矩还怎指望以后这山上一众人跟着他,且他才稳了不到半年,怕下面有人本就有那反水的心,这三十鞭子他明日是真要受了。”
张佳乐这才作罢又怪起了孙哲平好一阵说他乱出主意,孙哲平又赔了半天的不是两人也才出门回屋。
亥时
郑乘风和蒋游都向这张少爷告辞,换了人盯梢就回屋睡去了。
新杰拿着一张宣纸细细看着,这纸上写了今天所探到的一些事情,一面看一面覃思:“这三位当家的至少有一位是从军中出生,且连这师爷四人应皆不是好色之徒,且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应都会识字读书,三当家的衣物用料上层不像是土匪所有且像女子喜用的料子,似也是来历不小,只是还不知这药材到底是何用。”
隽秀字迹在这宣纸的底端有一句:“韓文清並不是惡人,應亦是知書達理俠骨柔腸,不會做戲且往往弄巧成拙。”
看到最后新杰笑了一下,又将这纸叠好放到了火盆边上,看着黑灰殆尽,用碳灰埋了几根炭火便听着风声安心睡下了,且也不知下一日等着他的又是些让人焦虑又觉有趣的事。
(未完待续)
----------写手因笔力不足的添加-----------
总结一下,其实喜欢老韩的人还是有,除了司令的三姨太以外(因为三姨太只是肉欲),八姨太的妹妹是真的有一些喜欢老韩只是感情并不深把他当救命稻草,首先她一直没明确表态是不是要嫁,当时老韩说单独送她走去过好日子她不愿意,但是老韩说带她一起逃走她就跟上了,我想大概老韩后来把她留在村子里对她始终相敬如宾她也比较伤心的。
再一个就是姚月兰,这个姑娘年纪设定是与新杰差不多大喊她姚姐是因为她嫁了人又以前是寨子里的压寨夫人,姚月兰是真心喜欢老韩且喜欢也到骨子里,但她心里觉得寨子里的人看不起她是个寡妇,她才养成了那么一个心口不一强势的样子,给老韩说了一次要和他一起过日子让老韩把她当个陪房丫头都行,老韩没同意伤了她的自尊所以她对老韩表面上就没好脸色。
她心里向往过新杰这种能和她花前月下的人,但真爱慕的是韩文清这种为她遮风挡雨的汉子。老韩这次确实压根没想过喜欢姚月兰但并不是因为嫌弃别人的身份,因他自己现如今是个土匪身份又一身的事情,想姚月兰已被抢上山做了一回压寨夫人,再嫁给他不知道要被这寨子上诟病成什么样。
老韩的父亲是个读书先生,所以他自小会读书会识字也会写字且家教算严,其实他师傅看上他要他做上门女婿确实因为他拳法好且也会诗书又心地善良不作恶没有些坏习惯,但是师姐那个时候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喜欢的是一个留洋回来的学者,心里追求自由恋爱本就排斥以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也就没看上老韩。
至于小白鸽同志杨柳儿因周围优秀的男士太多没注意到老韩也正常。
最后,老韩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