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张/哨向】此间(一)
情人节快乐!
哨兵韩 x 向导张
非标准哨向文,有私设,私设设定:此处
主题:不敢心动 x 不知心动
是之前哨向文《于心安处》的大框架,但是剧情基本全新,两人的感情会慢慢来,欢迎观看。
本章有其他CP帮助剧情:双花、方王
1.
脚步轻碾过碎屑,能听见房间里细微而平静的呼吸声,韩文清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便意识到自己预判错误,他侧身一闪,躲过砸向他的台灯,旋即掉转枪口,瞄准了站在门后的身影。
灵敏的视觉判断出阴影中的人不过十三四岁,是个女孩,她穿着棉质的睡裙,抱着一个布偶熊,害怕与惊恐在她稚嫩的面庞上表露无疑。那一瞬间的画面违和感让韩文清为自己接到的命令产生了一丝质疑,扣扳机的手指僵停,然而下一秒,他便为自己的迟疑付出了代价,临时向导建立保护屏障被瞬间破开,精神图景里涌入的信息让他猝然陷入混乱,五感倏然被无限放大。
凭借高阶哨兵的本能,他下意识箭步冲上,左手拽住女孩的头发,切断了她最后的生机。
临时向导的链接的精神力被韩文清强制用来集中自己的精神力,听觉也未来得及调整到常规范围,即便有消音器,枪声所带来的伤害无法避免,他耳中滑出血液,不过这血液的温度远比不上溅在他脸上的那些来得滚烫,似乎已腐蚀了皮肤熔出了溃烂。
稚嫩的面孔被散乱的头发分割破碎,刘海遮掩住额头上带着烫伤痕迹的枪眼,闭不上的瞳孔死死地将他盯着,眼角滑落下的透亮水滴滑入不断扩张的血图,温热终将化为冰凉。
翻江倒海的混乱逐渐归于平静,画面粉碎恢复澄澈,困倦和疲惫退散,入耳的是仪器运作声。
“醒了?醒了就坐会儿,然后早点滚回你宿舍去。”说话的人扒拉了一下韩文清的眼皮,“任务内容我给你做了图景隐藏处理,啧啧,这任务保密等级肯定是L1。”
韩文清娴熟地摘下仪器:“你嫌知道得少?”
“嫌知道得多!”说话的人摘下自己的医用手套,在自己的工作电子本上签了几个文件,其中包括一份保密承诺书,而后他把电子笔递到韩文清手中。
韩文清两笔签完,就轻驾熟地去接了一杯饮用水喝了起来,而后坐去了一旁的沙发上休整。
“我真的很怕被不法分子抓住刑讯拷打逼问信息,为了我的安宁,麻烦你们这种高阶哨兵早日婚配!”说话的人脱下白大褂,白大褂上的名牌写着“SDA+:方士谦”。
“你也可以选择今晚回家就结合。”韩文清一边喝着水一边在心里还盘算,想着晚上带着他的第二小队加个训,多余的劲没处放,脑子好使了,身体不自在了。
“我倒是想,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单身哨兵扛起了人道主义大旗,接班人没到我敢撂挑子吗?”方士谦也去接了一杯水,“不过呢,话说回来,SDA+就是怕你们这些特种高阶哨兵出大事,我这平时干得活隔壁几个SD都能做,SDA+的性价比不高。”
“SDA+每个地方都在抢,G大队有你一个,上面就让冯头知足,找接班的难。”韩文清说着也皱起了眉头,“其实咱们这儿离军区的医属总局不远,你要不就让冯头放你走,咱们这儿SDA也不少。”
“冯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其实巴不得一辈子都别遇见非得A+才能干的活儿,万一修补图景过程中频率过载,打破抗结片的屏障把我给结合了,我怎么给我家那口子交代。”方士谦一边洗手一边抱怨,“我觉得你们高阶哨兵就该和以前一样,强制分配媳妇。”
“要是强制分配,说不定你就分不到四队长了。”韩文清实话实说地回他。
“你会聊天不会?”方士谦轻挑了一下眉梢白了他一眼,“要是你哪天精神重创图景崩塌,我治疗你的时候同步频率过载,我是牺牲我呢?还是牺牲你?”
韩文清阴沉着脸将对方瞪着,缓了小会儿才开口:“如果真有那种情况,你可以一刀了结我,让我死就行。”
“嘁!”方士谦白他一眼,“我当时就不该脑子进水做医属向导,我一定要再给冯头再施施压,让他无论如何给我撬个接班人回来,再不和老婆结合,老婆就要跟别的向导跑了。”
韩文清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留下一句“谢了”,摆手告别出了A+疏导室。
刚走出基地医属局的大门,领口里灌进一阵凉风,韩文清重新调节了一下五感,但仍旧感到一丝不适,他不禁回想起那双绝望而空洞的眼,神识仿佛一瞬间从那双眼中被拔出斩碎,枯竭的瞳孔幻化成黑洞,拉扯着自己的精神图景往下坠落。
治疗确认单上,图景清洁率始终停留在了98%。
韩文清摇了摇脑袋,明白自己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完全不需向导的地步,从分化到现在一直依赖向导素和医属向导,才没“永垂不朽”,精神图景中的百分之二里堆积的创伤,就连方士谦这样的SDA+也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这世道,找一个愿意和自己结合的向导太难了。
向导出生率通过胚胎改造而增加,哨兵通过DNA重组再进化而获得了基础的五感调节能力,哨向结合匹配平均同步率达到50%,这几项科技进步给向导争取到不少选择的权利,其中就包括婚姻。所以,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不再给向导和哨兵分配对象,哨向脱单全靠自身魅力。
然而话说回来,向导不一定需要哨兵,但哨兵抢着要向导,如今向导的脱单率远比哨兵要高,脱单平均年龄也远比哨兵低。
Ghost特种作战大队的基地里,没结合的向导就那么几个,脑袋顶上基本都挂着“惹不起”的招牌,当然和韩文清也没对上眼,基地外的向导韩文清也没认识几个,成天围着训练和任务转的他,时间一长就拿下了G大队首席“大龄单身哨兵”的头衔。
找固定向导这事就像时不时飞出来又打不上的一只吱唔叫的苍蝇,让韩文清觉得心烦,却又没个“苍蝇拍”来解决。
“苍蝇”此刻又在韩文清脑子里飞窜起来,他皱着眉头径直往宿舍区走,身后忽然传来呼喊声:“老韩!找你半天呢!”
回头时韩文清仍旧拧着眉,他远看着快步走来脸色悠哉的这人,是通讯作战队的张佳乐。
“有事?”
“嗯,8343和飞鹰刚结束演习,在琉城黄稻米酒楼会餐,冯头儿让我把你叫过去。”
张佳乐将本打算拍上韩清肩头的手收了回来,在对方那双未怒却厉的眼神凝视下有些局促:“你也懂的,飞鹰的头儿想着演习结束也解决一下他们队内单身哨兵的问题,8343那边没结合的向导不少,冯头想着把你捎带过去。”
整个Ghost大队上下都知道,哨向匹配政策取消让他们的首长冯宪君十分头疼,大队里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仗着自己单独作战能力强,多多少少都会闹懒得恋爱、不想结合、标榜自由的情绪,以至于他这个首长不得不亲自牵线搭桥当红娘,以前他傲得人只看得见他冯大队的鼻孔,现在沦落到去兄弟部队看别家鼻孔,谁家向导多,谁家鼻孔高。
“张佳乐。”
“韩队……”张佳乐被盯得有些发怵,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心想着又不是自己逼他去相亲。
“你就打算在通讯作战队不走了?”韩文清抱着膀子问他,“你个作战向导,回直属作战队也没问题。”
“如果我现在回第七小队去做队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合适。”张佳乐用手指梳了一下头发,“要是能回直属队我早回去了,那通讯作战队,压力大任务重不好管,队里的这些人的安全又关乎着G大队不少高阶哨兵的精神图景的安全,太不容易了,说白了我带的那就市G大队高阶哨兵太太团。”
G大队都知道,通讯作战队的人基本上都是和大队里高阶哨兵结合的向导,这批人作战能力比不上直属小队的作战向导,水平层次不齐,有拔尖的也又仗着自己哨兵在G大队来混日子的。
“乱取外号。”韩文清蹙眉警告。
“都是事实。”张佳乐咧嘴一笑。
“你也算?”
“算什么?”张佳乐没听懂。
韩文清严肃回答:“孙哲平的向导太太。”
老实哨兵逻辑一流,嘴快向导无法反驳。
“那回头再说。”韩文清见张佳乐噎住了,转身继续往宿舍走。
张佳乐懒得计较这不会聊天单身大汉,只最后嘱咐:“韩队,你还是去一趟的好,我倒是无所谓,可冯头还等着,8434和飞鹰的头儿都在,相亲不成你好歹去露个脸,给冯头撑个场面。”
“我洗个澡再说。”
张佳乐看着韩文清的背影,想再多劝几句让他赶紧去,可又觉得再劝也是白费力气,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人走远了他才想起来,还有事没说,懊恼地扶着额头嘀咕一句:“算了,等他应付了冯头再说。”
2.
走在路上,韩文清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一直搓着左手的袖口,他很少抽烟,更不会在思考的时候吃东西,久而久之养成了手指磨物的下意识动作。
被张佳乐打断的思绪又接了回来,韩文清琢磨着自己也该重视一下找对象的事,且不说自己那百分之二的问题,找个契合心意的人也是件美事,何况8434是有名的作战向导培养基地,G大队好几个高阶向导都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况且还不止男向导,通讯作战队里的几个精英还是8434提上来的女向导。
韩文清曾经接触过的向导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但由于性格上直来直去,大多数时间脑子里装的都是任务和训练,就算当初有人冲着一见钟情给他燃了火花,也被他折腾没了,以至于临时哨向的关系最终都发展成了兄弟情和兄妹情。
恋爱这事不能只靠身体反应,但也逃不过身体的反应。
和临时作战搭配的向导们刚接触的时候,韩文清一开始还有因向导天然吸引的心跳感,可没多久就这心跳感就会完全消散,要是为了结合的目的硬逼他和某个向导谈感情,估计韩文清九成都会搞砸。
带着雾气的水柱冲刷着头皮,水流从寸短的发丝流向额头,被高挺的鼻梁分流,左边眉眼间的疤痕在他睁眼的瞬间忽然凹进眼窝。
恋爱是个是什么感觉,盯着墙上的小粒瓷砖,韩文清毫无头绪,总不能只是信息素的吸引,总得有点别的什么感觉,曾经他问过同样单身的第一小队队长,得到的回答是:“鼻子堵住避开信息素,再仔细感觉想不想和别人上床,当然不只是想上床,想上床那是最基本的条件。”
扯淡,万一把性欲和恋爱搅浑了。
说起性欲,好像很久没解决过自己某器官的保养问题了,韩文清靠着瓷砖叹了口气,打算晚上回来再说。
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泡沫,温度将皮肤冲刷得泛红,韩文清仍旧能闻到那么一丝血腥味,他索性关闭了自己的嗅觉,在水柱下沉默着大幅度呼吸。
稍缓了一会儿,他关上花洒,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和身体,赤身站在自己空荡荡的衣柜前,最终还是选择一那件今年唯一买过的一套时装,纯黑T恤,黑色白边的裤子。
走到门口,再套上白球鞋,给通讯器换了运动手带,看起来至少像个社会人。
“这总该有亲和力了。”韩文清对着镜子照了照。
当韩文清出现在酒楼大厅时,身边跟着被他故意放出来的精神向导“大漠孤烟”——一只长两米左右的东北虎,油光水滑的皮毛衬出流线型的体态,一双虎眼与他的主人同步扫视了一圈宴席厅,璀璨的灯光似乎都倏然生憷而变得黯淡。
冯大队长顶着醉红的面颊起身把韩文清招呼到自己身边,给同桌的头儿们吹嘘了一番自己的这位爱将,然后东拉西扯地以各种名义给韩文清介绍8343的向导认识。
韩文清装作没看见冯头儿让他把精神向导收起来的暗示,任由“大漠孤烟”肆意妄为,在他看来,连“大漠孤烟”都能接受不了的向导,跟自己一定不会合拍。
大漠孤烟这走哪哪儿称王的架势直接劝退了一波,剩下些少数有“不服输”傲气的向导,最后以带着自己的精神向导灰头土脸的离开而告终。
向导们后来对于这个“相亲”对象态度较统一,要么选择无视,要么选择回避,这反而激发不少哨兵切磋的心思,想跟这位传闻中G大队的格斗教官比划比划。
当然,再怎么跃跃欲试,也不敢违反纪律在饭店开干,飞鹰队的头儿微醺,拉着韩文清叭叭开聊说起了格斗。
等着把两兄弟部队的人送走后,满肚子不痛快的冯大队长在眼角憋出两道笑纹,口气尽量亲和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韩文清的肩:“小韩,你不能拿你的精神向导去相亲啊,这不是相亲,这是找架你知道吗?”
“相不到亲还可以撑个场面,找点面子回来。”
“你还给我提面子!”冯大队长指了一下大漠孤烟又指了一下吊顶,再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盘盘碗碗,面上的笑意全无,“全军上下,每次我开会,都有人问我,你们G大队亲儿子大龄单身哨兵韩文清是不是还没媳妇儿,今年你脱单的赌注都特么是五条山地烟了!”
“赌博违纪!”
“违你个二姑奶奶!”冯宪君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抖。
“冯头儿,外面还有服务员在,您不能损坏军人形象。”
“放小海鸥那向导就是我给你相好了的,射击成绩全军都排得上号,你刚来人家还觉得你长得挺对眼的。”冯首长气得都快憋不住口音了,“你看你这二虎子把人家小海鸥给扑腾的,就这么……”
“你说那向导,我都不记得他长啥样。”
“记不住有什么关系,处一处不就记得了吗!我觉得人小伙儿就挺耐看的。”冯献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就你这高危工作你还想找个一来就万众瞩目让你记住的?还指望个天仙儿?就你那东北虎,还带实体攻击能力,女向导都不敢跟你处!”
“我不配找个好看的?”韩文清握着筷子问冯大队,其实也是问自己,但凡好看点的向导不是早就有主了,就是和他也搭不上眼,女向导就更难了。
“你跟我急什么!”冯头背着手弯腰斥他。
“我没急!”
“你是不是冲着这么有名你还觉得挺骄傲?”
“您觉得我骄傲,我就戒骄戒躁!”
韩文清不是没有想过找个差不多的结合了算了,然而血淋淋的教训和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他,普通人过不好还能离,哨向之间过不好不光不好离,再加上他自己这隔三差五就爆炸的脾气,绝对会成为人生又一大灾难。
“我不是让你做检讨。”冯宪君甩了甩手,也应付不了韩文清这暴脾气,“你就给我个标准,你说你要啥样的,成不?”
“我不知道。”韩文清回答地干脆,他自己确实也没个准绳,没心动过哪知道自己心动什么样的,这个时候回忆未分化前的那点因成长而带来的悸动也没用,那时候的人和事,早就被时间和经历磨得模糊不清。
“人家其他人好歹知道说找个温柔的,贤惠的,脾气好的,或者明确要求性别男和性别女,你咋啥也不知道?”
“那反正不能再找个脾气和我一样的,贤不贤惠我不在乎,反正……”韩文清真的也想不出别的点了,至于性别,可能女向导会更合心意。
“算了算了,我先回去了。”冯宪君耷拉着脸叹气,“你任务刚回来,早点回去休息。”
“是。”
冯宪君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指着韩文清:“你看你相个亲,穿得像个黑社会。”
“我这…”韩文清看了眼自己一身上下,这可是G牌打样的一套,买的时候明星大图都挂在商场门口,凭什么人家穿上都说帅,自己穿上像黑社会。
冯宪君已经走远了,韩文清坐回座位,继而无视服务员的目光,认真挑选残羹冷炙。
之前在饭桌上应付各位头儿和“相亲”对象就没让食物怎么进过嘴,再加上任务完成之后就被带回基地治疗到下午,期间就塞了块蛋白棒,韩文清现在的确是饿狠了,黄稻米酒楼这餐就算冷的剩的也比吃腻了的食堂好吃。
然而刚给自己拾掇好一碗饭菜包进嘴里,韩文清就听见通讯器的呼叫声,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编号是张佳乐的,索性关掉声音,任凭它闪着提示灯,心想只要不是任务就休想耽误他吃饭。
通讯提示的红光在韩文清吃下半碗饭期间一直闪烁,好不容易熬到它消停,没想它一分钟过后又开始蹦跶,不过屏幕上的显示的编号换成了孙哲平的。
“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韩文清接通通讯器就一顿吼,“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不知道我正相亲?”
“我就说他相亲不成功火气很大。”听筒里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在和韩文清对话。
“谁告诉你相亲不成功?”
“得了吧,你连我这长相这身手的男向导你都瞧不上,你还瞧的上8434还没选上来的?”张佳乐接过通讯器。
“有屁快放!”韩文清用筷子插起一个红烧芋头,心里头狠狠骂着张佳乐,知道自己看不上还让去。
“来我家吃饭。”张佳乐丝毫不被韩文清的脾气影响,声音里透着快乐,“酸菜猪肉水饺,孙哲平他家阿姨包的,还有炸酥肉。”
“我这儿随便吃点儿就行。”韩文清张口拒绝之后才开始琢磨,为什么张佳乐和孙哲平要请他吃饭。
“得了,你去的时候饭局肯定都快散了,冷汤冷菜的,你赶紧来,有事!”
这么一听,韩文清更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这两人太闲了,所以被冯头下了任务,也给他找了什么相亲对象要私下单独见面。
“赶紧的,吃了饭来斗一波地主。”孙哲平拉高了嗓门冲通讯器遥喊。
“跟你和张佳乐斗地主,我钱多得没地方花?”韩文清拿着汤勺舀了一票菜汤往嘴边送,心里头更不是滋味,攒着老婆本没老婆,万一哪天光荣了这攒的老婆本也没用了,但也不想把钱随便挥霍了,更不想贡献给这两口子。
“我和张佳乐不同时上牌桌总行了吧,饺子多,不止请了你一个,黄稻米离我们家也就十来分钟,快过来。”
韩文清一听还真有别人,便认为八九不离十就是“相亲”,面色中凝出无奈,答应孙哲平之后挂掉电话,随手抽了纸巾抹了一下沾着菜汤的嘴,既然张佳乐都觉得不错的向导,那应该相当不错了,万一就成了。
这么想想,心中又开阔不少。
3.
位于S军区西南边缘的生活城琉城是一座地下城,模拟日出的电子苍穹此时已是日暮。
吉普车驶入街道,导航上的闪烁的红点不断接近六号家属区。
街道仿古的红砖墙温暖了日落,人声热闹了城市,韩文清看着眼前这一切,忽地感触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挺好,说不定还能撑很久,撑到退伍或者退出G大队,那个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向导做伴,到时候有存款有工资,万一哪个温柔体贴的女向导就把自己看上了。
他抬手摁下音乐播放键,一首later tonight 回荡在车厢内,大漠孤烟坐在副驾驶上跟着爵士乐的鼓点摆头,没了山大王的威风劲,像一只快乐猫咪。
“个傻狍子!”
大漠孤烟抗议地朝韩文清低低咆哮一声。
六号家属区附近的广场是琉城有名的精神向导游乐场,传说中这里住着的向导和哨兵都有一颗跳广场舞的心,广场上全是哨向们放出来放风遛弯的精神向导,活脱一缩小版野生动物园。
受到窗外精神向导们的影响,大漠孤烟有些期待地看着窗外。
“我们要去做客,你待会儿上楼和那两个‘花’玩就行了,说不定…说不定会认识新朋友。”韩文清舒展开眉头,跟着音乐轻哼起来。
打着方向盘掉转车头,将车开到停车场的电子关卡前。
咔哒,一只纯白的雪鸮停在挡风玻璃前,澄黄透亮的眼睛,瞪大的褐色眼仁,前倾的圆滚脑袋,似乎是在看车里有什么稀奇。
韩文清看着雪鸮,雪鸮却压根没理他,把眼仁收成一条缝看着大漠孤烟,大漠孤烟猛地扑到挡风玻璃上,雪鸮却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翅膀,歪了歪脑袋,又把脑袋正回来,眼仁恢复到圆珠的样子,小嘴一张,就像看变魔术的小孩儿一样。
“它…”韩文清看向大漠孤烟,“看着不怎么聪明。”
大漠孤烟又抬爪子拍了下玻璃,而后发出一声凶狠的嘶吼,然而雪鸮跳着脚转了个圈,而后继续伸个脑袋看挡风玻璃里面,韩文清估计这鸟要是能有动画片里的能力,可能已经用翅膀拍手叫好了。
“别理他,它小地方来的,可能没见过东北虎。”韩文清说着就把车开进停车场,而后展开通讯仪成像搜索窗,开始搜索资料。
“雪鸮,这只是雄性,肉食动物,可能是某个男性哨兵的精神向导。”
刚打开车门,韩文清就看见雪鸮飞走了,他朝着雪鸮飞走的方向望过去,总觉得有人在那个方向观察他,然而那楼上一溜的防窥玻璃,只能让他放出一个警告性的眼神。
大漠孤烟还盯着雪鸮飞走的方向,韩文清只好拍了拍它的脑袋:“走吧,咱们好像也没见过雪鸮。”
用临时密钥打开房门,韩文清先看见的便是摆放碗筷的张佳乐,而后才是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孙哲平,却没有看见他猜想中的第三个人。
“放大漠孤烟广场上玩呗,有助于你这种单身哨兵身体健康。”张佳乐扬了扬脑袋,“‘百花’和‘繁花’都在楼下呢。”
“算了,放他出去容易惹祸。”韩文清正说着,就敏锐地察觉到其他房间还有一个人,然而比他的敏锐更快捷的大漠孤烟,已经冲着有人的方向去了。
“回来!”韩文清大吼一声,快步追了过去。
阳台上,刚刚那只好奇的雪鸮正站在栏杆上,从它双脚轮换蹦跳的态度来看,是对大漠孤烟的到 来兴奋不已。
雪鸮看看大漠孤烟又看看自己的主人。
雪鸮的主人少年模样,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灰蓝色针织背心,站姿挺拔,朗目疏眉。
和他雪鸮不太一样,少年不会瞪圆眼仁,也不会偏脑袋,手上捏着一个纸飞机,笑意浅淡,开口清朗:“抱歉,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它随我。”
这人真特么好看。
一时间,韩文清想不到词语和句子来形容,也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好指了指大漠孤烟:“哦,它…它也没见过雪鸮。”
“雪鸮是很少见,我也只遇见过一次,是一个哨兵的精神向导,不过要比它大两倍,还是个浑身有暗格的。”少年用手掌推正了雪鸮偏歪的脑袋,“那一只雪鸮看人的时候都带着嘲讽的眼神,威风凛凛,和它完全不一样。”
“嗯。”韩文清此刻找不到话题了,他只觉得心跳乱七八糟,不舒服极了。
“新杰!”客厅里的声音传过来,“出来吃饺子了。”
“来了。”少年把手中的纸飞机扔向天空,雪鸮冲出窗户,展翅追纸飞机去了。
“它叫什么?”韩文清指了指那只追出去的傻鸟,“蹦蹦跳跳,还挺……挺可爱。”
“石不转,就理解成石头转不动。”
“它叫大漠孤烟,就是……”韩文清还没有说完下半句,就看见大漠孤烟已经抱扑上到别人怀里去了,两米大个儿埋胸不说,还拿头蹭别人的手。
丢人,韩文清惊愣之下也忘记把恨铁不成钢的大漠孤烟给收回去,脑子里还在琢磨是不是因为自己单身太久,才害得大漠孤烟这么急不可耐,以及,它咋不对别的向导急不可耐,偏偏对这位…
“大漠孤烟直,王维的诗。”少年抬起双手薅了一下大漠孤烟的一对耳朵,“很称它。”
“那个……”韩文清越来越觉得不适了,细细察觉才发现自己的耳廓烧得发烫,他把这种不适归结于对大漠孤烟反常的举动有些无地自容。
“什么?”
少年的面孔刚好在老虎脑袋顶上,被虎皮鲜艳的颜色称得柔和,落日最后的余晖似乎将他们留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那个,饺子好了,咱们快去吧。”
“好。”
韩文清赶着大漠孤烟快步往客厅走去,走了两三步又停下,回头站正,正经八百地对少年说:“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韩文清,未结合哨兵。”
“我叫张新杰,未结合向导。”张新杰理了一下自己被大漠孤烟揉乱的衣衫,“我先去洗个手。”
韩文清点了点头,看着张新杰进洗漱间的背影,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手指磨着袖口开始认真观察起来。
这相亲对象的年龄似乎有些小,估摸着应该才十八九岁,像是个学生,脸上看着嫩生生的,一副银边眼镜,眼镜下的瞳仁呈出琥珀色,对视的时候,仿佛风都是静止的,光看着就给人安宁的感觉,好像在雪地里训练后拿到的那杯温水,只要入口,那些温暖就顺着经脉和血管舒适到了头发丝。
腰细腿直的背影,揉搓泡沫的五指纤长但不柔弱,侧身对着大漠孤烟笑得样子真是……,天,大漠孤烟怎么跟着趴去洗手池了,刚才不是在我旁边吗?
“干嘛?”孙哲平杵了一下韩文清,“你捏着鼻子干什么?新杰吃过信息素抑制片了,闻不到多少吧,再说要是能闻到你自个儿调啊!”
“没……我就是……”韩文清想极力掩饰自己捏鼻子的真实目的,“等着洗手。”
“我还不信你去黄稻米吃饭还洗了手,装什么装,一进门就冲人去了。”
“不是我冲过去的。”韩文清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为某些悸动而害羞的滋味,“那还不是因为发现有陌生气息。”
孙哲平指了一下大漠孤烟:“我知道,它随你,是有个风吹草动就亢奋。”
韩文清看着张新杰出来,连忙摆脱孙哲平:“我去洗手。”
等着四个人坐上了桌开吃后,韩文清总觉得气氛和相亲差得有些远,牵红线那两口子吃得得劲,完全没有在意大漠孤烟为什么还趴在张新杰身边,以及叼着纸飞机的石不转站在自己的肩头。
再看自己的相亲对象,仿佛眼里头只有饺子。
“你不是上次说喜欢吃孙哲平家包的饺子吗?”张佳乐喝了一口面汤看着韩文清,“你在瞎客气什么?”
韩文清想把自己的眉头拧成个问号,他给张佳乐示意瞟了一眼张新杰,张佳乐这才放下筷子看了过去,两秒之后又重新拿起筷子:“正常,你没看他到广场上的时候,单身哨兵的精神向导围着他那个壮观景象,有只雪豹生拉硬拽,非要邀请他回家。”
抬高相亲对象,这是正常步骤。
孙哲平听着他们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大漠孤烟,而后对着韩文清补刀:“你单身那么久,所以大漠孤烟看着饥渴也正常。”
韩文清扶额捏紧了筷子,哪有这样介绍的,这两不靠谱的玩意儿,就算不介绍一下张新杰的情况,好歹也要制造点话题大家聊起来。
“这饺子包了多少啊?”韩文清放下筷子,“我别不小心吃多了你们不够吃。”
“放心吧,他妈包了两百个,不够又煮。”张佳乐立刻回答,全然没看见韩文清黑着他那张本来就凶神恶煞的脸。
在此期间,韩文清的相亲对象张新杰仍然只关心饺子,丝毫不被他们的对话影响。
可能没看上自己吧,韩文清低低的叹了口气,那就别招人嫌,专心吃饺子好了。
4.
晚饭一结束,张新杰收拾厨房,孙哲平打扫洗碗,留下张佳乐和韩文清在客厅,大漠孤烟被韩文清给收回去了,剩下石不转站在茶几上看着韩文清,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是催促对方把大漠孤烟放出来。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韩文清起身理了一下领口,“我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张佳乐跟着起身,问他:“真不斗地主?”
“今天没心思。”韩文清冲着厨房喊着:“老孙,我回去了,下次给你带我妈酿的葡萄酒。”
“慢走啊。”孙哲平冲着外头嚷嚷,“乐儿你送一下老韩。”
“我知道!”张佳乐嗤了一声,“就他会当家做主似的。”
韩文清穿鞋时,张新杰出来跟他简单告了别,直到关上门也没有其他表示,表情平静,跟静态图片一样的微笑,侥幸的期待就此破灭。
在内心自嘲的韩文清想着冯头儿可能说得没错,是他高估自己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天仙,轮到人家看不上自己了。
“送我干嘛?”韩文清出门便问。
“不是说了有事才叫你来的。”张佳乐轻抿了一下嘴唇,“不怎么好开口,你觉得……这个……”
“我觉得可以。”韩文清抬手挠了一下自己的圆寸。
“什么可以?”
“就是可以啊。”韩文清叹了口气,“当然我单方面说可以也不算数,你得问问别人怎么想,再说年龄上……。”
“对!”张佳乐点点头,“所以你给冯头好好说一下,哪怕跟着挑选组搞后勤,这会儿不正是去全军上下挑选新人的时候,年龄上……年龄上怎么了,大孙他这年龄没什么问题吧?”
“啊?”韩文清愣在电梯里,敢情不是说他相亲的事情,于是这才改口问:“孙哲平的伤好了?”
“不算完全好了,但虐新兵没问题。”张佳乐越说耳根越红,“他再在家蹲蘑菇,我就要被压榨干了,他所有精力全招呼到我身上了,我都快恨不得花钱给他招妓了。”
“招妓违反纪律。”韩文清憋住没有笑。
张佳乐瞪他一眼:“还开我玩笑?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们哨兵的精力充沛程度直超发情期的公狗。”
“你找揍?”韩文清一个有力的回瞪。
张佳乐抱着双臂:“真的,找点事儿给他做吧,不用给他发额外补贴,别人不会说闲话的,他自己也想找些事。”
“行,这事儿我记住了。”
“今天还好把新杰这个救兵叫过来,给了我一晚上休息时间。”张佳乐给自己拍了拍手,“这会儿新杰正教孙哲平做家务搞收纳。”
“对了。”韩文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那个张新杰是?”
“哦……”张佳乐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脑子,忘了给你介绍了,他知道你,我堂弟,圣哲学院毕业的,之前在Q市特警队做医属向导,被冯老大挑到咱们基地了,冯头为了老方也是有心了。”
“医属向导?”
“医属考核等级A+,他的精神容纳率本来就高,不然大漠孤烟能那么稀罕人家吗?”
原来是医属向导,还以为自己一见钟情了,哨兵对医属向导有特殊的亲近感很正常,韩文清给自己找了个不尴尬的理由,但似乎左胸口有块地方透风了,吹得空落。
“我看他挺年轻的,你确定SDA+?”
“确定,他刚分化的时候精神力就相当强。”张佳乐叉腰显摆,“再说也不小了,二十三了。”
张佳乐看韩文清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又问:“怎么?”
“没什么,我在想方士谦可以回家结合去你们通讯组了。”韩文清抱起胳膊。
张佳乐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想让新杰做医属向导,可人家说那是他的理想。”
“医属向导是未结合哨兵的最后保障,一般不会被派去执行任务,再说,SDA+工资可真不少。”韩文清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儿,“你不满意?”
“医疗结合风险又不是没有,而且……”张佳乐抓了抓自己耳边的头发,“方士谦好歹有个相好的哨兵等他,新杰那性格,肯定更不喜欢去当某些首长的上门女婿,到时候拖成第二个叶修怎么办?”
“叶修也过得挺好的。”韩文清没好意思问出口,为什么男哨兵就不行,“其实,普通女孩子也可以。”
“说得是自由恋爱,但能进G大队的向导,上面会浪费这资源不塞个哨兵吗?”
“嗯。”韩文清越聊越觉得烦躁,又把这烦躁甩锅给那未治愈的百分之二。
“对了,等新杰进基地,你有空帮着留意一下他的情况,我不一定顾得上。”张佳乐拍了一下韩文清的肩,“还有,有好看的女哨兵记得给新杰,你懂得。”
“嗯。”韩文清扬了扬手,“我回去了。”
“谢啦!”
“小事。”韩文清头也没回,径直拉开车门进了驾驶位。
一架纸飞机从挡风玻璃前飞过,雪鸮扑腾着翅膀降落在广场上。
胸口越来越烦闷,像是有东西塞进了胸口,又像是少了一块身体的零件,韩文清想找人打一架,他一点都不累,就是有个劲儿没使出来,憋得慌。
回程的车内没有音乐,路灯的灯光流转,投射在韩文清的面庞上,忽明忽暗,他打开窗户摸出了许久没碰的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空旷的训练场上,零星有些给自己加训的战友,韩文清想着要不来个负重两万米。
“哟?这不韩队嘛。”有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相亲失败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
“有事?”
“宿舍热闹开茶话会,说你相亲成功已经结合去了。”说话的人点燃一杆烟,“还在细数你和你曾经临时向导的情史。”
“毛病。”韩文清索性一个起跳翻身坐上了单杠。
韩文清所谓的情史根本不是什么情史,全是因为长得太凶而被吃瓜群众夸大了事实的故事。
比如,第一个情史是韩文清某次作战之后因为同步率太高突发结合热想强行与向导做身体结合,还好临时向导竭力反抗,韩文清也最终良心发现才让最后的结合没完成,不过向导人被折腾进了医属中心。然而事实是韩文清结合热的时候已经给自己立即注射了向导素,结果这个临时向导因为和老韩出任务受伤了,又加上任务时精神同步率太高身体支撑不住,所以晕过去了,不过这个临时向导受伤的地方比较尴尬,在大腿上;
第二个情史倒也算是自己惹出来,演习的时候,自己的临时向导被他出于战友情借给了失去向导的战友,结果战友和临时向导有情人终成眷属,登记的时候还给韩文清发了介绍人红包,后来被传成韩文清在家默默流泪,觉得受到了欺骗,所以对向导产生了习惯性心理厌恶。
“来根烟?”那人也翻身上杠。
“不了。”
“至于?”这人吐了口烟圈,“哥这么帅不也没对象嘛,你还长那么凶,找不到正常。”
“我不是在想这个。”韩文清看着夜空里稀疏可怜的星星,“叶修,你觉得我不结合还能撑多久?”
“担心这个做什么?”叶修把烟摁掉,“如果你情况不好,冯头要么踹你退役,要么给你找人强制结合了,不会放任你狂化的。”
韩文清跳下双杠:“我回去睡了,累。”
“累?哄鬼呢!”叶修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今天这反常的像单相思。”
5.
回去之后,韩文清再次回到了花洒下,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焦虑烦躁,以前也不是没有相亲失败过,也有觉得和对方可以试试但对方不同意的时候。
难不成真的是单身久了,可总不能因为单身久了就去找炮友吃抗结片来平复,虽然有人这么做,也有人来找过他,可他自己过不了这个坎,越想越没个头绪,干脆先撸一把再说。
背脊贴上冰凉的瓷砖,水流的抚摸从后颈直下,柔水撩着他的胳膊和遒劲结实的大腿,手指的厚茧摁揉着滚烫,粗喘仰头,水流的亲吻让耳边微痒,闭上眼的画面混沌,温柔的漂亮的欲望的幻想如今真实,他有名有姓,会微笑会皱眉,琥珀色的眼仁在灯光下黑成曜石,是他在晚饭时刻在眼里的画面。
“操!”韩文清把擦拭身体的毛巾摔进面盆,赤身坐在床沿上,真是脑子犯浑了。
一个月后,关于张新杰,韩文清以为自己淡忘了,就算对方现在在G大队医属中心,稍微注意避开的话,就可以不用碰面,偶尔听方士谦说起这人,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然而G大队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算自己避开了,可第二小队的其他人喜欢凑热闹试新鲜。
“我看张新杰是铁定要接老方的班,咱们G大队新的SDA+。”季冷叼着筷子,“老方可以回家结合了。”
“你去试过了吗?”郑乘风问。
“我这作战向导没病没灾的,过去做了个日常检查,你别说,小张那间治疗室进去之后感觉真的不一样,听说是按照新标准来的,颜色沉静,物件亲切,光线柔和。”李艺博掰着手指算优点,“坐在沙发上就想呆着不走,喝下午茶,小张那儿的茶水也很好喝。”
“我也去试过了,虽然他经验肯定没老方丰富,但论技术和舒服程度,那是一样一样的。”季冷一脸陶醉,“人嘛,闷是闷了点,但好在年轻懂礼貌,人家根本不嘲讽我。”
“老方好歹伺候咱们这么些年了,你这个时候嫌弃人老?”郑乘风摇头,“人啊,要讲情义,老方那长相和技术,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你们这说得听起来很有歧义。”李艺博一脸嫌弃看着他们,“进医院疏导说的跟进……”
“乱七八糟。”韩文清一拍筷子,看见三个队员都看着自己,这才又添了一句:“今天这番茄炒蛋真难吃。”
等着韩文清出了食堂,第二分队的队员才围头低声讨论。
“你们觉不觉得……”季冷用郑重其事的八卦口吻,“自从张新杰来咱们G大队医属中心之后,咱们老大就特别奇怪。”
“对!”李艺博点了点头,“简直就是浑身都是刺。”
“昨天训练结束他是去找的老方做疏导。”郑乘风点头,“我们刚才讨论张新杰,他那个脸色就越来越黑。”
“他讨厌张新杰?”
“他舍不得老方!”
“可老方怎么说都算是有媳妇的!那咱们要是帮着老大抢老方,肯定要跟四队打一架。”郑乘风绝望惆怅。
季冷也摇了摇头:“你看啊,队长平时也不爱找人聊天,我看和老方还挺能聊的,日久生情却又单相思,这是造了什么孽!”
“四队长虽然大小眼,但人家长得那可是风流潇洒,G队田中一枝花。”郑乘风吞了口唾沫,“咱们队长,G队田里铁树丫,又刚又硬,人老方也不好这口啊!”
“不是我们不把队长当兄弟,是天涯何处无向导,何苦拿枪钢方嫂。”李一博眼中写着苦口婆心,“我们还是好好劝解一下队长。”
三人的通讯器此时同时发出提醒震动。
“一号跳涧接到任务,明日归队,离队期间,二号草虫行使队长权力。”
三人关掉信息拦互相看了看,季冷撑了一下脑袋;“得,还说今晚咱们开小灶给队长纾解纾解,队长转头就执行任务去了。”
“八成是支援某个C级市周边区县的特警队。”
“那就等他回来!”李艺博眉飞色舞道,“队长走了,一队不会找我们对抗了吧?我真的不想和一队长飚精神投射。”
“本代理队长正式通知你。”季冷哼笑一声,“下午对抗计划不变。”
郑乘风急忙安慰眉毛掉成八字的李艺博:“对抗完你可以陪着我一起,咱们名正言顺去小张的闺房喝下午茶,反正一队的都不去。”
“好!”李艺博斗志昂扬,“厮杀吧!让他们看看咱们和尚队的实力!”
远在三百多公里外,韩文清看着眼前的废弃工厂,正向也是临时调配过来的特警队队长了解案件情况。
案件嫌疑人是当地有名富商的儿媳妇,为逼迫公公将部分原始股份转让给自己老公,雇人绑架了公公的私生子和情妇,股东大会下午两点召开,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
“工厂昨年五月停工,门口一直有保安值守,这地儿分给了山下那个化工厂,化工厂厂长看这地方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漏雨不漏风又不近人堆,就放了些化工原料罐。”特警队队长面色凝重,“可能也是绑匪选择这里的原因。”
“不能开枪?”韩文清再次确认。
“对,都是易燃易爆的化工原料,虽然测量仪在绑匪车间的读数显示安全,但……”特警队长调出地图指着上面标黄的三角,“咱们特警队的侦查哨兵进入厂房时发现了生产日期新鲜的油漆罐,集中在二楼东北角这个车间的入口,预计还有不少在车间里。”
“有没有大概数量?”韩文清问。
“没有,油漆罐有伪装,不进入车间内部很难估计,被打晕的保安清醒过后交代,和他轮值的保安半个月前离职了,保安公司也联系不上这人,他近期值守的时间段可以确定没有人搬运过东西进入厂区,化工厂的人都没有过来,但他不值守的时候,就说不准了,所以……。”
“绑匪那边的情况。”
“两名匪徒都是进化N,两把手枪,子弹数不明,至少有一枚炸药,绑在人质母子身上,别的没有观察到。”
“厂区内这么危险,完全劝不动绑匪自首?”
“这两个绑匪本来就是拿命换钱,情况紧急,我们来不及调查他们家里的情况,不是家里急需用钱就是本来身上背着人命,现在我们的谈判专家还在尽力说服中。”特战队长说完便拿着通讯器问谈判情况,回复仍然是没有突破进展。
“看来绑匪是真不要命了。”韩文清吞下两支向导素合成剂,“特警队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冷兵作战,但麻烦就在于匪徒有两人,手里有都有枪支,以及……”特警队长深呼一口气,有些为难,“厂区内作战可能合适的就只有弹道军刀,但您知道这军刀的射程也只有五米。”
“没有钢弩?”
“我们这些地方特警队,通常也用不着配备这种武器。”
“怪不得把任务给我。”韩文清凝眉点了点头,看着屏幕上厂区分布图,吩咐道:“两把弹道,一把多功能刺。”
特警队长示意一旁的队员去准备武器,而后又问:“韩队,需要作战向导配合吗?我们特警队的作战向导还是很优秀的,待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用向导,你暂时留守在外面,我先进去看看。”韩文清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位全副武装的向导,下意识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人没有张新杰好看。
“韩队?”特警队队长见韩文清看着向导走神,还以为看对眼了。
“哦!”韩文清立即回神继续,“最糟糕的情况是匪徒引爆炸弹,或者他开枪引燃厂内其他易燃物,所以麻烦在我进入厂区后,带你的人撤远点。”
“不能让你只身涉险,我们的突击小组会留下来策应。”
“好。”
“需要狙击手吗?”特警队长一边说,一边接过队员配备好的武器再转交给韩文清。
韩文清检查着武器,半晌才回答:“需要,但我要先进去看到具体环境,条件允许才能让他们开枪。”
“好,这是红外呈相里看到的人质和歹徒的分布情况。”特警队长旋转了一下地图,“根据地势,狙击手在这个地方准备最为稳妥,但是只能狙击其中一个匪徒。”
“行。”韩文清面色凝重,反复观测着地图上工厂的结构图,“我先从这个横梁上进去看一看。”
“对了,韩队,进去之前调整嗅觉。”特警队长指了指自己的鼻梁,“有东西非常刺鼻,应该是歹徒故意的。”
韩文清戴上护目镜,降低嗅觉,提高听觉和视觉,刚靠近厂房便被断续的尖锐声刺激地不安生躁,问通讯器里:“厂区内没断电?”
“一周前有人伪造化工厂的手续给这个废旧工厂通了电,现在绑匪打开了厂区内所有的能运作的机器,只要能动的就会发出声音,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分散注意力断掉了其中一部分电,但怕引起绑匪报复性行为,所以没有完全断电,以降低他们的警觉性。”
“可能待会儿需要断电,等我消息。”
“明白。”
韩文清在厂房顶上的横梁上行走着,陈旧的机器运转出噪音,锈迹的轨道运作声刺耳,他不得不再次降低听觉。
一声清脆的鸟叫喊停了韩文清的脚步,他望向左手边一排顶窗,一只香蕉色的鹦鹉正看着自己。
“这小家伙偏头的时候和石不转那傻样好像。”韩文清这么想着蹲下来抽出弹道军刀,他已听到匪徒交谈的声音。
韩文清顺着横梁走向隐秘的角落藏身。
“初步判断匪徒和人质位置点与热成像仪一致,人质在三角形杂货仓,身上有炸药,三角形杂货仓无窗。”韩文清的听觉已降低到常人的水平,“绑匪打开了周边所有可以运作的机器。”
“他们有针对哨兵的经验。”
“让狙击手撤!”韩文清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
“怎么?”
“他们在撒粉尘。”韩文清在机器的掩护声中回答,“我分辨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粉尘。”
“韩队,咱们可以先撤出来再想对策。”
“人质情况不太好,小的可能生病了,除了炸药,他们背后堆放的应该是油漆桶。”韩文清看着那个美妇哭得满脸憔悴,怀里抱着的是已经昏睡的孩子,身后一片用塑料布遮挡的堆放物,“拿炸药引爆器的A在卫生间南侧走廊,走廊上堆积了罐装物,初步判断也是油漆桶,B在球磨车间东侧通道挥洒粉尘,从北往南。”
“韩队……”
“救护人员以及拆弹人员就位。”
特警队长收到消息立刻下令,两支队伍刚一复命,便已又听到韩文清断电的指令,断电之后不过几秒,便又听见通讯器中低沉的嗓音响起:“匪徒已制伏,拆弹人员可进入厂区。”
6.
总共十秒,战斗结束。
韩文清翻下横梁的下一秒,匪徒B的头就已错位,他手里的打火机掉落在军靴上,而后被放进一个接了雨水的破桶中,匪徒A还未察觉到异样,刚走到拐角附近便发生断电,刚跨出一步查看情况,弹道军刀弹射出的刀刃便击穿了他的胸口,未到下一秒,他手中的引爆装置已被击飞,闭眼前的画面中,那个看不清的身影已伸手接住了引爆器。
然而断电时机器发出了异响,让作战时为了判断脚步声而听觉大开的韩文清异常难受,他将引爆器交给接下来处理炸药的特警,而后尽快出了厂房去找医属向导,要是没有提前的两支向导素合成剂,恐怕此刻已经在抓狂了。
医属向导的专用救护车内,韩文清发现刚才那只窗户上的小香蕉,此刻那小香蕉躲在医药箱后面抖着小翅膀。
眼前的医属向导跟她的精神向导一个模样,调好仪器之后便不再看韩文清,只是嘱咐:“您闭眼休息吧,我们开始治疗。”
零星的血腥味散入鼻孔,是刚才歹徒喷溅的血液,韩文清开口问:“我有那么像黑社会吗?”
医属向导哭笑不得,倒也放松了些,回他:“没有,我只是有点紧张,您状态不是很好。”
“我觉得我还撑得住。”韩文清拔掉仪器,“注射两只向导素就行了,我回基地治疗。”
“我……”向导小姑娘立刻站起身来,“可是我得保障您的安全。”
“我得保障我脑子里信息的安全。”韩文清深出一口气,“关乎纪律,不是你的问题。”
“你们战后不都会对图景内信息做掩埋保密……”小姑娘看韩文清回头打量自己,立刻不再讲话,拿起向导素注射剂就给开始忙活。
“我清楚自己的情况。”
“嗯。”小姑娘抽出注射剂。
“麻烦您给我一些消毒用品,我清洁一下。”韩文清指着沾了飞溅血液的侧颈,“谢谢。”
“好的好的。”小姑娘也迅速拿出了酒精棉片和洗手液。
“请问,能不能咨询一个问题?”韩文清尽量让语气亲和。
“韩队,您问。”小姑娘点了点头。
韩文清一边擦拭脖子,一边款款道来:“我们哨兵会觉得SD比普通向导更有亲切感,是因为SD在训练过程中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精神包容率,所以……”
“嗯嗯。”
“那么,SDA+这种高级别的医属向导会更吸引哨兵,无论哨兵的级别高低?”韩文清开始清洗自己的双手,尽量放平自己的语气,看似淡然。
“应该是,您就算不被我这种SDB吸引,那么对SDA和SDA+应该多多少少是有感觉的。”小姑娘凝眉思考,“而且经过专家研究,能做SD的向导,他们的信息素大多都温和,不仅能加强亲近感,也会给哨兵安全感。”
“信息素倒是没注意,平时大家都吃着药。”韩文清说罢就吞了一颗信息素屏蔽片。
“多少还是可以闻到一些。”小姑娘正襟危坐,“如同香水的味道,普通向导的信息素对于哨兵来说像香水,诱惑力非常直接,但大多数SD的信息素会类似于生活中可以闻到的香气,比如茶香、水果香和甜味,诱惑力偏淡,但亲切感倍增。”
韩文清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问:“那,会不会,哨兵觉得SD长得好看,可能是因为SD有这些特性而产生的错觉?”
“哈?”小姑娘顿时有点脸红起来,“不是的,亲切感会让人觉得对方顺眼,如果有厌恶会减少厌恶感,当然要是错觉到觉得好看,那……那也说不定也有这种情况。”
“那……”韩文清皱着眉头把用完的棉片扔进废料篓,又抽一片新的,“那如果有两个SDA+,会不会,我是说假如,假如是我,我会更想接近其中一个SDA+。”
“可能的,这种情况是有很多因素造成的。”小姑娘打开自己的生活通讯仪,“我们有个师兄专门做了这方面的论文,我帮您搜一下。”
“不用,我可能也看不懂。”
“不会,是师兄的一个课程论文,篇幅不长,他叫张新杰,你去圣哲学院图书馆官网就能搜到他的这篇论文,专门研究了哨兵对向导产生的各种错觉。”
韩文清皱着眉头看着地面,感觉思维又乱了,胡乱答应了几声,戴好自己的作战手套,而后走出了救护车。
“韩队,这么快就出来了?”特警队长面色狐疑。
“没什么大问题,我要尽快回部队。”韩文清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特警队,“情况如何?”
“炸弹是假的,人质附近堆放的油漆桶都是假的,只有车间门口附近的油漆桶是真的,就连挥洒的粉尘也是石英粉,基本上不会引起爆炸。”特警队在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不过这些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也就是说人质之前所处的环境,远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危险。”韩文清眯起双眼。
“嗯,不过韩队,这次多亏您了,就算是我,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结束。”特警队长向韩文清握了握手,“不过……”
“不过我要是有一个结合的向导一起作战会更好?”
特警队长尴尬地笑了笑:“强制调解五感有利有弊,有向导在,对您的保护会更好。”
“嗯。”韩文清不可置否看着山下,“下次我记得抽调一个临时向导。”
特警队长不好再劝这位凶神恶煞的“单身主义”战士,只好尽快安排送人回去。
G大队医属中心楼的走廊上几乎没有来疏导的队员,下午四点半这个时间点正是各队加紧训练的时间,然而这安静没能给已降低五感的韩文清丝毫舒适感,他似乎有些低估了废弃工厂中噪音对他的精神造成的伤害。
大漠孤烟在精神图景中焦躁不安,见四周无人,韩文清索性放它出来。大漠孤烟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耷拉着耳朵挪动四肢。忽然,左手边A+级治疗室的门打开,走出了一人,身上的白大褂熨烫的没有一丝折角。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大漠孤烟先一步奔了过去。
韩文清下意识地拒绝接触眼前的这位SD,不知不觉中,他刻意回避这人已经成习惯了,大漠孤烟受主人精神的影响,忽然变得狂躁不安,猛抬前肢上扬,虎掌猛抓两三下,虎啸声回震在走廊的墙壁,它前掌落地后,喉咙里发出戒备的嘶吼声,把抗拒表达成了敌意。
石不转扑腾着翅膀发出啸长而空灵的鸣叫,利爪前撑,在走廊上空悬停。
“韩文清!”打开门看见走廊上这一幕的方士谦差点吓掉魂,都不知道是该先担心快撑不住的韩文清,还是差点被虎爪一掌拍上的张新杰。
回过神的韩文清喘着粗气,这才看见走廊上各科室的门都已打开。
大漠孤烟眼里头有着委屈和歉意,它凑近张新杰的手掌,像一只需要安抚的大猫,很想表达自己刚才不是故意的。
张新杰摸着它的耳朵轻声说:“没关系,没关系。”
“抱歉。”韩文清对着一走廊的医属向导表示歉意。
“方前辈,我没事,让我来吧。”张新杰给方士谦点了点头。
方士谦瞟了一眼韩文清,又看了一眼张新杰:“行吧,我就在治疗室。”
等着方士谦回了治疗室,韩文清才对着张新杰说:“我看我还是去找老方好了。”
“不信任我?”
“不是。”韩文清有些局促地摆了一下双手。
“那就让我治疗试试,就当是你道歉的赔礼,你这样的高阶哨兵,我很少接触。”张新杰继续薅着大漠孤烟的耳朵,“刚刚……它再怎么说也是只将近三米长的东北虎。”
差点没把对方打死,还不满足对方好奇要治疗自己的请求?
“好。”韩文清发觉自己精神中的烦躁和不安正在转换,成为焦炙和忐忑,但比刚才好受许多,带着温度和心跳却又难缠。
张新杰这间A+治疗室果然同季冷说的一样,布置得和方士谦那边完全不同,有一种回家的安心感。然而韩文清对眼前这位SD的抗拒完全没有消退,对方精神力的包容在他看来像是一个陷阱,能闻到的那一丝不具攻击性的信息素像是毒药。
矛盾、挣扎、耳中残留地机器运转声,大漠孤烟再次烦躁低低嘶吼了起来。
门后的两人一时僵持,韩文清想强行收回大漠孤烟,张新杰对他摇了摇头。
“你的体力消耗并不大,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可以站稳。”张新杰警惕地看了一眼大漠孤烟,胸口起伏不敢再动弹,压低声音问他:“可以站稳吗?”
“可以。”韩文清肯定。
“那你站稳。”张新杰迅速靠近韩文清,将他轻摁在门板上。
“干什么?”韩文清从来没有过的心慌,然而眼里头呈现出的是惊怒,就连身后大漠孤烟也做好了前扑之势。
“放轻松。”张新杰摘下眼镜仰头看着韩文清,“相信我。”
温热的额头贴靠在颈动脉外的皮肤上,从动脉流入脑中的血液仿佛有了温度,舒适的温度溶进精神图景,一点一滴清洗强附着的不适。
“我没有吃抗结片。”韩文清哽着脖子,“你等等……”
“相信我,不会有问题。”张新杰的声音仿佛是在脑内响起的,“除非,你想强行和我结合。”
“放开!”
张新杰也不固执,竟然真抽回了治疗链接,而后低声问韩文清:“你感觉好点没?”
“嗯。”韩文清想抬手推开他,但终究只是将双手虚抬了一下,“但我觉得还是用仪器更好。”
“请您听从SD的安排。”张新杰泛泛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治疗结束,我会解释选择这种方式治疗的原因,以及,如果您觉得我有冒犯到您,您也可以可以向大队提出质疑对我进行调查。”
韩文清瞪目想要解释,他觉得自己精神图景是好了些,但是浑身仍旧不自在,像是被困在了某个虚浮的空间里,什么都抓不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我不需要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您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张新杰用双手撑在韩文清的胸口,“闭眼,继续。”
韩文清无话可反驳,僵硬着身体靠在门板上,默认了。
8.
等韩文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暗,室内无光,五感渐复,能闻见淡淡的甜,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能看见他光洁细白的侧后颈,鼻息就在对方的颈间,能触到自己正抱着对方的体温。
咦?抱着?
“醒了?”怀里的人问他。
韩文清赶紧松手,虽然退无可退,但仍旧做出后退的动作,开口嘶哑:“抱歉。”
“不需要抱歉。”张新杰抽身后退,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酸乏的双腿,又指了指治疗室的深座沙发,“您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吧,我给你倒一杯饮料,精神图景保养特调,橙汁味的。”
“饮料?像是在儿科看感冒。”韩文清没有拒绝,坐去沙发上看着张新杰,没想到一不留神让石不转停在了他的膝盖上,又是一副准备看魔术表演的模样。
“它记得你了,想让您放大漠孤烟出来。”张新杰回头轻笑,“治疗的时候我帮你把大漠孤烟收回去了。”
“耽误你到这么晚,我还是早点回去。”韩文清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把大漠孤烟放了出来。
“顺便听一下医嘱,不算耽误您时间。”张新杰说着就把水杯递了过去,而后坐在自己的治疗椅上。
平淡又公式化的语调,让韩文清忽然有些失落,当然他自己也没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内心在期盼什么,而后他看着大漠孤烟这个两米大猫,又主动跑去给张新杰撸毛,这举动是把韩文清本就囤积的气闷又放进了高压锅。
“你们的医嘱我都听腻了。”
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但韩文清丝毫没有要离开的动作,正一口一口地喝保养饮料,甜甜的酸酸的,还真不错。
“A+级治疗室分担了日常训练后的疏导工作量,但这不代表普通A级治疗室对你们这样强大的哨兵没有用处,相反,他们才是G大队哨兵应该经常光顾的科室。”张新杰拿着自己的工作电子板,“我调了一下数据,韩队您来日常疏导的频率并不固定。”
“不需要!”韩文清烦死了张新杰没情绪的口吻。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打个易懂的比方,就像普通人保养头发,发现头发干枯再去做发膜的和每次洗头都做发膜,发质肯定会有差别。”张新杰继续看着电子板上的数据,“当然,如果近期要准备结合,我刚才的医嘱就是废话。”
“我并没有结合人选。”韩文清握着水杯看向张新杰,目光流转一瞬后,又垂下眼睫冷哼一声,“但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张新杰本来想继续讲道理,但他认为韩文清的固执大概不能轻易被自己的道理击碎,于是换了下一个需要完成的话题:“那我向您解释另一件事情,疏导仪可以提高医属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精神匹配率,至少保证匹配率达到百分之六十,以方便治疗,以及,A+级疏导室的仪器能超过我作为SDA+本身的功能是,强停一小时濒临破碎图景继续崩塌,抢出宝贵的抢救时间。”
“你不用仪器,拿身体接触做链接……”韩文清迅速瞥了一眼张新杰,而后又撇过头去看向门口,“我看,也不是必要行为。”
“非接触性链接是双方共进,接触性链接可以由向导单向,而且我们都清楚,接触性链接稳定性更高,是无仪器下SD做精神链接的最佳选择。”张新杰顿了顿,“至于为什么不用仪器,当然是因为节约时间,我也怕再有个闪失,虽然你精神图景不至于崩塌,但我可能被大漠孤烟一巴掌拍飞出去。”
“那你大可以接触我的……”韩文清想说接触自己的手,而不用额头贴颈这么亲密的动作,然而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实,自己的手套就漏了几个指尖。
“要是用我的手去接触你的脖子。”张新杰薅着大漠孤烟的下巴,“我怕那时候它误会,两掌把我撕碎,而且,用额头传递是最快最有效的,毕竟额头就挨着大脑。”
韩文清看着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大猫,皱着眉头回道:“那你也可以不……”
人家治疗自己虽然是义务,但治都治好了,总不能这个时候来一句没良心的“我也没非要你治”,再说,现在确实一身轻松,感觉都快赶上重生了。
“抱歉。”张新杰点了点头,“动作过于亲密让你感觉到不适,但是我只是当时我下意识的选择,下次我会注意。”
“不是……”韩文清说不下去,其实就是这个原因,但要说自己介意,就更奇怪了。
心虚得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烦躁得说不下去,想留又想逃,矛盾极了。
“我休息好了,先回去了。”韩文清起身,“谢谢。”
张新杰放下工作电子板,也站起身:“等等,我这个人让您有什么特别抵触的地方吗?”
“什么?”
“我说我让您特别抵触的地方。”
“你都说了以后你会注意。”韩文清把水杯放在水池里,匆匆打开水龙头,“其他,没什么可抵触的。”
“你情绪波动最强烈的时刻是治疗前在走廊上看见我的时候,以及后来你刚进治疗室,你看着我就……”张新杰在记录仪上写下一个标红符号,“或许是我的某个行为触及到你精神图景里面某一个节点,也有可能我这个人让你觉得抗拒。”
“不是。”韩文清回答得斩钉截铁,而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最后还有一件事。”
韩文清此刻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治疗出了问题,胸口就像被软锤给了一下,再次觉得不对劲,压抑着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问:“什么?”
“你饿了。”张新杰从办公桌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根香蕉,“但食堂饭点已经过了,用餐只有……”
“我有泡面。”
韩文清迅速出了治疗室,顾不上礼貌。
张新杰看着被关上的门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剥开手里的香蕉,自言自语:“我也饿了,也没饭吃。”
吃完香蕉的张新杰愁眉苦脸,继续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有一个匹配率和我这么高的,万一他以后不来找我怎么办?”
思考了小会儿,张新杰似乎有了主意,打开通讯仪发了个消息出去。
方士谦一打开诊所门,就看见了满脸不高兴的韩文清,他哼笑一声:“怎么,人小张没给你治好吗?这都快七点了。”
“可能比你差。”韩文清径直走进了治疗室。
“你从来没拍过我马屁,真是稀奇。”方士谦坐回诊疗椅上,“直说吧,什么事?”
“你再给我检查一下,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韩文清拽了拽自己作战服的衣领,似乎是在表达自己呼吸不畅。
“来,我看看。”方士谦应允,“本来就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在等你。”
躺在治疗仪上的韩文清终于觉得舒坦了些,呼吸也顺畅了,脑子也不乱了,他闭上眼睛开始接受仪器的扫描。
方士谦又扒开了韩文清的眼皮:“起来吧,我告诉你哪里不对。”
“我就觉得他治疗得有问题。”韩文清一边起身一边嘀咕,绝对不是自己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有情绪都是张新杰没治疗好的错。
“我是说……”方士谦哭笑不得,“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我以往没修复到的精神图景部分,他至少完成了一半,现在,你的精神图景疏导清洁范围是99%。”
“为什么你做不到的他能?”韩文清眉毛拧得都快画问号了。
“张新杰和你的原始匹配度高,原始匹配度高在治疗中的加持不容小视,不然你以为我什么把你这么重要的哨兵交给他。”方士谦不苟言笑,“当然,就算不是因为原始匹配度高的原因,张新杰也是一名合格甚至优秀的A+级医属向导,疏导G大队任何一个高阶哨兵都没问题。”
“我和他原始匹配度到底有多高?”
方士谦听到通讯仪消息提醒,以为是爱人的消息,打开一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等着回复了消息,才摇了摇头:“数据是不能透露的,反正你以后找小张就好了。”
“我觉得还是找你方便。”韩文清挠了一下脑袋,“还是找你。”
“抱歉,我刚才在系统上把你定点调配给小张了,疏导排号你都能在那边插队,对面A+诊所VIP属于你。”方士谦怂了一下肩,“没特殊情况,别过来了。”
“他让我多光顾一下普通A级疏导室。”
“哦,那我明天告诉他,你不用去普A了,这么好的原始条件怎么能不好好提升性价比。”方士谦顺便从他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两盒酸奶,“你饿了。”
“我知道我饿了,我还不知道我饿不饿?”韩文清没有去接酸奶,烦躁变成了暴躁。
“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是想告诉你,你饿了,所以小张也饿了。”方士谦把酸奶塞给他,“给人送过去!不知恩图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良心喂大漠孤烟了?”
“他有吃的。”韩文清又把酸奶再塞回给方士谦。
方士谦歪着脑袋睨着他:“韩文清?”
“我知道,我刚走的时候,他已经在吃东西了,我下次请他吃饭。”韩文清避开方士谦的打量,说着就去打开了治疗室的门。
“酸奶,你要吗?”
韩文清看见门外的人下意识就想关门,他控制住自己的手,却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下半身强行稳住,上半身应激后倾。
“我出走廊的时候刚好看见你进了这边诊疗室,想着你应该不比我抗饿。”张新杰把酸奶塞到韩文清手里,“无论你是回去吃泡面还是去琉城吃夜宵,现在可以点垫个肚子。”
“小张,韩队说要请你吃饭。”方士谦说完就把韩文清给关门外了。
没想着两个人同时对对方说:“今天不行!”
“那我就……”韩文清指了指电梯,示意自己要走了。
“我会定期来通知您做日常疏导。”张新杰给韩文清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电子版上的安排表,“韩队再见。”
再见……
张新杰这个SD真让人心烦,还有意乱。